曾經王央衍在梅園閑暇的時候,聽過洛子眉評論陵川的一些年輕有才之士時,說了一句“若是單純論琴藝,陵川之中無人能及得上聞家大公子,即便是小雪,都有所不及。”
王央衍當時并未在意,她不是尋常的女兒家,也不會去學習大家閨秀會操弄的雅意文學、琴棋書畫,當然,她也沒有必要學。她不會彈琴,甚至以她心高氣傲的性子還可能會對有些不屑、看不上。
隻不過她如今卻是主動問起了琴,着實令人奇怪。
聞瀾生似是并未多想,眼前這個梅園來的執拗小丫頭罕見地請他教她,實在難得,再加上一年前的熙園裡自己便覺得這個小丫頭頗有眼緣,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他找了個雅靜的别院,命人拿了琴過來,神态從容安然地在琴案後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繼而停下動作,看向在同樣在前方坐下的王央衍微微一笑,沒有問她為何要彈琴,反倒是溫聲叙說。
“無論是學琴還是彈琴,都需要有适合的心境,琴藝并非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長年的練習,日積月累,若是你有心的話,自然是可以學好的,我先給你彈一曲,你聽聽有什麼感覺。”
說完這話,聞瀾生作勢便要彈奏起來。
“你與聞溪午,誰更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的聞家家主?”王央衍忽然開口。
實際上,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學琴,更不是聽琴,她隻想單獨與聞瀾生說些話,問些問題。
原本她以為憑借聞瀾生的眼界,該是會猜到自己的想法,至少應該問一句自己為何要學琴,但卻沒有想到他什麼也沒問,更好像沒有半分疑惑一般,認真地教自己學琴。
聞瀾生勾弦的動作微微一頓,臉上笑意不變,沒有感到半分驚訝似的,收了動作認真地回答起了她的問題,“自然是二弟。”
王央衍微微挑眉。
她不僅驚訝于他的回答,更驚訝于如此簡單地就告知自己。
隻不過,大周王朝向來講究長幼有序,為何他會如此肯定下一任聞家家主就會是聞溪午?不應該他才是最有可能的人選嗎?
“二弟深謀遠慮,其聰明才智遠非我能及,更何況……”
聞瀾生微微一笑,“鄙人隻不過是想當一個閑散遊人,對當家主這樣的事可沒有什麼興趣。”
王央衍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聞瀾生像是絲毫不忌諱她知道太多一般,繼續說道:“不僅如此,我還認為二弟會是下一任的清馭司司首。”
王央衍微微挑眉,“什麼意思?”
“如今的清馭司司首是二殿下,你或許不知道,二弟是二殿下如今最為器重的人。”
聞瀾生淡淡說道:“二殿下一向對大祭司頗有微詞,以此來看,二弟不喜歡你也不是沒有道理。”
王央衍問道:“你的意思是,聞溪午是二殿下那邊的人?”
“我有那麼說嗎?我可沒那麼說。”聞瀾生笑着搖搖頭。
王央衍忽然想起二人初見時他也是這般略帶輕浮,有些無厘頭,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為什麼就連你都知道聞溪午不喜歡我?”
聞瀾生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在開玩笑,他說道:“我二弟不喜歡女子,自然不會喜歡你。”
王央衍竟然覺得無言以對。
她當然知道聞溪午喜歡的是男人,但她問那句話意并不在此,聞瀾生到底是怎麼扯到這來的?
到了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聞瀾生根本就是想逗一逗自己,根本沒打算說正經事。
“就連你也覺得我不行?”
聞瀾生頗為驚訝地揚起了眉,說道:“行與不行是用來形容男人的,你一個小姑娘家,說這些幹嘛?”
王央衍很是無語地輕扯了一下嘴角。
“隻不過,成為大祭司的繼任者重點并不在于你行不行。”聞瀾生臉帶笑意看着她,眼中有些幾許淺淺的溫柔,一手撐在案上托着臉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疼愛的學生一般。
“上次見面時,我便覺得你單純、膽大得可愛,怎麼如今變成了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
王央衍愣了愣。
“你或許不知道,大祭司對于陵川,乃至整個大周來說,地位都非同凡響,朝堂之中無論是誰,可以說都是大祭司的臣屬,若是大祭司真的下令,沒有人有能力可以反抗,包括陛下在内。”聞瀾生收斂神色,語氣平靜,擲地有聲。
王央衍微微眯眼。
“所以無論是誰反對,無論你行不行,大祭司選了你,便是你,也隻能是你。”聞瀾生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