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賽期,周愈沒有參加任何訓練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問題不是哪個訓練師或是哪個團隊能夠解決的。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點亮這座城市,江濱步道上,晨練的中老年人也還未出來活動,周愈就摸着黑來到臨江的露天籃球場。
晨風微涼,月影微殘。這大概是城市中最靜谧的時刻。周愈熱了熱身,擡手投出籃球。在接下來的數小時裡,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投籃機器,不停地出手,直至太陽升起,大汗淋漓。
夜晚,人流散去,周愈會再次出現在這裡。在四下無人的寂靜中,感知着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也感知着每一個大腦發出的投籃指令,直至月亮高懸,星光漫天。
周愈離隊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投籃,這個周愈重複了數十萬次的動作,早已刻進她血肉裡的記憶,如今卻變了模樣。本應精準落入籃網中的籃球,總是以毫厘之差,從各個角度打在籃筐之上,反彈而出。
命中500記三分球,周愈用了從前兩倍的時間,這也意味着,她的命中率降到了從前的一半。作為一名射手,這是不合格的成績。
夜裡十一點,左琰帶着她的逆子小八到江濱散步。小八是左琰兩年前領養的流浪貓。純白的毛色,湛藍和碧綠色的異瞳,在人類眼中,他就是一隻顔值逆天的夢中情貓。可在貓咪的世界裡,他卻是天生殘疾的“下等貓”。
大概是因為從小流浪的緣故,小八有着對自由的向往。到家以後,小八每天都會趴在飄窗上往外張望。有時候對着天上的飛鳥出神,有時候觀望着小區裡的人遛狗。鄰居家有個風吹草動,小八必定第一時間去看熱鬧。
小八剛到家沒多久,就趁着左琰進門時一個沒注意,偷偷溜出家門玩,害得左琰好一陣找。
小八的第二次走失更是驚心動魄。左琰下樓取快遞,小八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剛出小區的大門,小八就被人一名騎摩托的男子順手給拎走了。
左琰回家後發現小八不見了,又是一頓搜索。好在小八第一次走失後,左琰就買了追蹤器給他戴上。經過一番搜尋,左琰在城郊的一處小院裡找到了差點成為盤中餐的小八。
看見被關在狹小籠子裡髒兮兮的小八,左琰肚裡立刻竄起火來。小院主人占着人多,蠻橫地想要暴力驅趕左琰。
左琰身高超過一米八,低頭怒視着被稱為老闆的瘦小男人,毫不示弱。男人身旁的兩名彪形大漢雖然也有一米八上下的身高,卻被左琰的氣場震懾了三分。正當雙方激烈争吵,差點兒要動起手來的時候,兩名比左琰還要高大的女人沖進了小院,一下扭轉了戰局。
左琰懶得廢話,拎起裝着小八的鐵籠子就走。見有人保駕護航,幾個男人隻敢在背後破口大罵,倒也不敢追出門來。關着小八的鐵籠子裡,還關着一隻三花貓,左琰也就順便把她一起給收養了,從此兒女雙全。
回家以後,左琰給小八買了溜貓繩。隻要不是刮風下雨,左琰就會帶着小八出門散步。
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小八一個勁地拽着左琰往球場方向走。左琰可不想跟一隻十幾斤的大貓咪較勁,任由他帶路。最後,小八趴在籃球場外圍的護網上,朝裡張望。
籃球場的燈已經熄滅了,左琰借着遠處路燈的光線,看見一個坐在地上,埋着頭顫抖起伏的背影。
小八之所以叫小八,是有原因的。就像左琰給三花貓起名叫小美一樣。
小八在護網上觀察了一會兒,又拖着左琰往籃球場裡面去。
周愈聽見動靜,迅速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一隻手抓起腳邊的籃球,站起身來。
“我被我家狗子給溜進來了。”左琰解釋道。
“狗子?”周愈疑惑。聲音裡還帶着一些鼻音。“它不是貓嗎?”
“他是一隻住進小貓軀殼裡的狗子。”左琰看出了周愈的不信。
“哦……”周愈其實并不關心此事。
小八靠近周愈,豎起尾巴在她腳邊繞圈。雖然小八是一隻社牛小貓,可他這麼主動,倒也不多見。左琰甚至起了醋意。
“他看上去挺喜歡你。”
“嗯。”周愈彎下腰,摸了摸小八的後背。小八并不排斥,還順勢用頭蹭着周愈的手。毛茸茸,暖乎乎的感覺順着周愈的右手傳遞。
“這麼晚了還在訓練?”左琰本不是多事的人,可是眼看小八這是賴上人家了,她也隻好尴尬地找話題來緩解氣氛。
“嗯。”周愈把視線從小貓身上移向他的主人。她有着與自己一般的身高,這并不多見。她的面容讓人看不出年齡,可能三十,也可能四十吧。
“你這樣練,隻是在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左琰認得跟前的人。她每天早上起來慢跑,都會看到眼前的這個人在練習投籃。來得比自己早,走得比自己晚。隻是她的投籃命中率,是一點兒也沒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