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炊煙渺渺升起。
陸逢生從野地裡随手順來幾穗玉米,這會兒正往爐子裡丟。紀小柏從房裡出來,像丢了魂似的往竈台看了一眼。陸逢生察覺到目光,裝聾作啞,權當沒聽過什麼喜歡誰誰誰的告白。
能預見結果的感情最好别捅破,捅破了,就該怎麼樣怎麼樣,權當沒這回事。
紀小柏半個身子倚着門框,腳尖摳地面。所有的目光都在陸逢生身上,他也是個滾刀肉,陸逢生蹲在竈火前熏了一鼻子的灰,腿都蹲麻了,他也不走。
到最後,陸逢生實在忍不了,打算搪塞幾句,轉臉一看,他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門口的地面還讓他抛出個坑來。
屬啥的?打地鼠嗎?
吃過晚飯。
紀小柏爬去樹上摘荔枝,串串荔枝紅彤彤的,捧來,一個個剝了皮放鍋裡熬成糖水罐頭。
夜深,陸逢生洗了個熱水澡,放了生姜和花椒去去晦氣,越洗越熱,一回來,就看到一碗糖水擺在桌子上。
他看了小師弟一眼,紀小柏一本正經地拿着本書,迎着燈火在那好似若有所思,仔細一看書都拿倒了。
“............”
陸逢生搖搖頭沒戳穿他,拿起毛巾擦幹頭發上的水汽後,便端起糖水開吃。
糖水是份心意,雖然帶了一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不管怎麼樣,得收。
半晌,還是沒人說話。
紀小柏放下書,最先打破了平靜:“大師兄,六哥來信兒了,這兩天他不回來了,他要幫三師兄辦點事情。”
陸逢生:“嗯,那行,正好,他那屋子騰出來了,晚上我過去睡。”
“你....”紀小柏猛地掃去一眼,喉結滾了滾,有話要講又咽了回去。
陸逢生察覺情緒好像不對勁,轉頭看去,小師弟一雙漆目正直直地盯着他。
好,果然又生氣了。
“那個.....天熱了,分開睡涼快。”他連忙解釋說。
紀小柏跟撒氣似的,沒好氣地放下書:“熱了就脫,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
陸逢生砸吧砸吧嘴,嘴裡的甜突然有點犯苦,他不是怕小師弟怎麼樣,而是怕自己會撲上去,然後再一發不可收拾。
“師弟你多想了,我沒那個意思,單純……就是熱。”
向來撒謊不臉紅的陸逢生,這回感覺耳根子發燙,連忙低頭吃了幾口糖水,壓了壓。
他一擡頭,小師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的跟前,手裡的糖水猝不及防就被收走了。
紀小柏:“你去吧,去了以後,我做的糖水罐頭你就再也甭想吃了!”
“.............”
看看,又生氣了,也不知哪來這麼多的氣。
陸逢生眯起眼晴,心力憔悴,真沒力氣再吵架,權衡了一下後,他又厚着臉皮把糖水要了回來。
“師兄就是那麼随口一說,你瞧你還當真了。老六那一屋子臭腳丫子味,能熏死一窩蟑螂,我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嗎?呵呵呵......”
噗!
紀小柏抿着嘴又氣又笑,一下子又沒了脾氣,他那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陸逢生但凡一示弱,說句軟話,他立馬就能開心的搖搖晃晃。
“太晚了,早點休息。”他忙不疊拉着人上床寬衣解帶,又是一副像溺了水的睡姿,抱緊,摟緊,看緊,生怕懷裡的人半路反悔再跑了。
陸逢生心裡滿地打滾:真是夠了,真想把人按床上直接做了,這種身心折磨的日子到底什麼是個頭?
一連幾天,相安無事。
兩人白天相見如賓,晚上貼一起如魚如水,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孽。
這天傍晚,陸逢生留了一堆作業給小師弟好好溫習,他自己提着刎天劍坐在院子裡在那擦拭。
對于刎天劍将他救下的一系列行為他還是理解不了,一個沒有劍靈的斷劍,就如同廢鐵一把,怎麼可能去殺人呢?
但小師弟總不會撒謊,他還說看到刎天劍發了光。
這就很奇怪了,隻有存在劍靈的劍才會發光,難道這劍的劍靈未散?
想到這,陸逢生手一抖,铛啷一聲,長劍掉地上了。
房間裡的紀小柏聽見動靜,忙推開窗:“大師兄,怎麼了?”
“沒事,寫你作業去!”
“哦。”
小師弟一關窗,他呼啦一下又急忙彎腰把劍撿起,跟奉神似的捧在手上,不敢怠慢。
這刎天劍若真是還存有劍靈,那可就是有千年的修為值,那豈不是同千年老妖一個樣,惹急了,瞪誰誰死啊!
“嘿!兄弟!不不,前輩,不不不,仙尊.....你老身體還硬朗哇?”
“歲數大了多注意身體,别熬夜,多睡覺,少溜達....”
陸逢生對着一把劍在院子裡轉着圈地念叨,具體說是在溜須拍馬。
紀小柏聽見動靜,擔心地掀開個小窗縫往外瞧,大師兄神神叨叨的在幹嘛呢?不會又是再跟那個神仙會見呢吧?
真膩害!
“咚咚咚!”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陸逢生收了劍:“誰呀?”
半晌沒人應。
陸逢生警鈴突然大作,不會又是盛京仙門偷偷摸摸找上門來了吧?他回頭看向屋内,内心平靜不少,來了也不怕,老子這回有護身符了!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一開門,一位貴氣公子靜立門前,那公子見到陸逢生時,嘩的一聲撚開手中折扇,一邊潇灑地扇着風,一邊沖他笑吟吟的樂着。
“怎麼,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陸逢生瞳孔一縮,“三師弟!”
————
紀小柏沏來茶水。
老六也跟回來了,這一陣子為了擺平巷子口的慘案,好能讓陸逢生安然無恙别牽扯上官司,他跑東跑西的可沒少出力,這會兒正悠哉的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乘涼,小扇子一扇,一口甜點一口茶滋溜着。
那邊師兄弟二人許久未見,陸逢生稀罕的來回扒拉着三師弟前前後後地看,“行啊,在皇宮裡養着就是不一樣了哈,這氣質簡直脫胎換骨了。”
周韬難為情的笑笑:“大師兄,你知道我不喜歡開玩笑,就别開我玩笑了。”
陸逢生看着他,眼眶發熱:“師弟這麼好,大師兄高興。”
忽然,陸逢生拱手,一本正經地參拜:“見過太子殿下!”
周韬撐着手扶他:“大師兄你我之間不必拘禮,你再這樣,我可就走了!”
“............人前,人前。”好面子的陸逢生指指正在一旁吃甜點的二人。
“他倆還算什麼人?一個神出鬼沒,一個連毛都沒長齊.....”
幽靜的小院,紀小柏和老六悠悠地看着那倆人:我們怎麼就不算個人啦?
幾人圍着小桌喝茶賞月。
“三師弟請。”陸逢生正要拎起茶壺倒茶,紀小柏伸手過來幫忙,“大師兄我來。”
也不知是陸逢生動作太慢,還是紀小柏太快,不經意間手掌握手背,觸碰一瞬,冰涼和溫熱碰撞,兩人猛地都怔了怔,馬上像燙了一般各自又收了回去。
周韬垂眸看了一眼,又錯開目光,嘴角勾起淡淡一笑,繼而自斟自飲。
“對了大師兄,忘了同你們說,多虧了你們那封舉報信,朝廷查了一批貪腐,還取消了盛京仙門的參賽資格,盛京掌門的愛徒又莫名其妙被殺,可把陳青銅氣了個底掉,這回狠狠挫傷了他們的嚣張氣焰!”
陸逢生聽後直呼痛快,娘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早晚陳青銅的狗頭也會被人削了去!
心理這般詛咒,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後怕。
他身體微微前傾:“三師弟,陳青銅不會借此報複,找我們師門的麻煩吧?”
“他敢!”
老三還未說什麼,紀小柏突然大拳砸在桌子上,“他若再敢傷我師門分毫,我就殺上盛京仙門,就是死也勢必取了他狗命!”
其他人:“.............”
“匹夫之勇!”陸逢生瞪他一眼,教訓道:“去,回房看書!”
紀小柏不服,撅起小嘴嘀嘀咕咕:“我為師門還有錯嗎?若是每個人都畏畏縮縮豈不是讓壞人越發嚣張!大師兄一言不合就罰人,天天看書,帶來的書,我都看好幾百遍了,倒着都能默寫下來....”
嘶,臭小子,我一句話,他有十句在那頂,越來越沒規矩!
陸逢生被怼的下不來台,正要教訓,周韬擡手攔着他:“哎哎,别吵了,今天月色這麼好,不如我們出去喝一杯如何?”
這個提議好,大家一緻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