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泷塘的腦袋偏轉了還沒幾度，一隻帶着晚間獨有涼意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這股涼意從他隻有一件T恤遮蓋的肩頭直達天靈蓋。

他還沒來得及多恐懼，一股拉力就将他朝手的方向拉去。

“嘿老霍，好久不見！”

熟悉的調調入耳，讓他這一身冷汗瞬間退了個幹淨。

“瘋子，你怎麼溜進來了？”

勾他脖子的人正是他初高中六年來最鐵的哥們秦楓，此人成績比他還差一些，再加上他自己也沒什麼高尚的追求，于是就在紀航隔壁的職業學院安了家。

兩人高中雖然不在一處上，但周末時常一起通宵泡網吧的革命友誼依舊堅實，在上課時開小差打遊戲也是十分默契的隊友。隻不過在大約兩個半月前，他這鐵哥們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不找他閑聊、打遊戲，甚至連消息都不回複他了，一度讓他以為這混蛋玩意“改邪歸正”，準備好好學習做最後的掙紮。

誰知道竟然會在這兒遇到，霍泷塘費勁凹出一本正經的兇惡樣，一下子就垮了大半。

“我這哪是溜進來的，分明是正大光明地被請進來的。”秦楓放過自己過分高的好友的脊椎，佯裝布施了什麼大恩大德似的松了胳膊，轉而拍拍他的肩道：“好了好了，别擺出這副嘴臉，你這不笑的臉我看了六年都覺得慎得慌，總覺得一下句就是‘來人，把他拖出去槍斃’。”

說着還浮誇地做了一個挨槍子倒下的姿勢，完事後又搓了搓自己雞皮疙瘩倒立的胳膊。

這一層嚴肅的外殼垮下來，霍泷塘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高中學生。

很多同學都說他嚴肅起來的臉很可怕，是一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靠近。雖然有的時候會給他的人際交往帶來麻煩，但更有的時候這張臉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讓他活了十八載，少有人敢跟他叫闆。而即使是那少數中的少數，真的到了拍桌而起的時候，最後也是往往隻丢下兩句沒什麼可信度的狠話，不了了之了。

“所以你也是被拉進這破試驗的‘玩家’？”霍泷塘不自覺的松了口氣，任他确實有段時間沒見面的鐵哥們在一旁散德行。

剛剛還在嬉皮笑臉的秦楓笑容凝固了，搓雞皮疙瘩的胳膊也停了，他難得有些嚴肅，甚至說話的語氣有些顫抖：“遊戲是真的，指令也是真的……不是聯盟随機投放下來的新發明……”

面前的好友似乎有點恍然不知所措，來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老霍，你聽說過第七世界的選拔嗎？選指令官……這個指令官他能赢得一整個世界。”

霍泷塘的眉頭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中間拱，他雖然不關注，但“聯盟發展史”一課上的耳濡目染也多少讓這件事在他腦海中留下了點印象。

在兩百多年前，一個正在建構的無主的新世界出現在了六界衆生的眼前，為了選出能夠支撐得起這個第七世界"法則"的生靈——"指令遊戲"就誕生了。

“雖然這麼說不太吉利，但我還是表示一下吧。霍泷塘，我的好兄弟，歡迎你來到指令遊戲。”面前的秦楓朝他伸出手，笑得勉強。

霍泷塘捧場地和他握了握手：“所以，我是沒有拒絕的權力了嗎？”

秦楓以白眼回應。

在之後的幾分鐘裡，秦楓把他這“人間蒸發”了兩個半月裡一路從C級副本打到“晉級”的過程都毫無保留地跟他的好友交代了個遍。

“所以你這一個多月都跑去玩遊戲了？”霍泷塘幫他做好了總結。

“誰會主動作死去玩這種破遊戲啊！”秦楓反駁。

“好好好。”霍泷塘佯裝妥協，實則抓到了打趣的好機會：“按照你的意思，你是‘晉級’失敗後被打回最次的副本重新開始的？沒想到還有我們瘋子打不通關的遊戲……”

“明面上說是遊戲，其實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似的，這是選拔，玩命的那種。”聊到指令遊戲，秦楓總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霍泷塘也沒真要踩他痛腳的意思，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安慰道：“冷靜點，沒事了，以後有哥們陪你。”

秦楓努力擠出一個不那麼僵硬的笑：“那以後就靠你罩了，霍老大。”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永遠不要在這個遊戲裡遇到他的好兄弟。

兩人從校門口折返，明明是設定好的夏季，深夜的風卻涼得可怕，吹得人直打哆嗦。

霍泷塘已經開始後悔，出逃的時候沒有順手帶上一件外套了。

被冷風一吹，霍泷塘狠狠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有些不耐煩道：“我們還要躲藏多久才能結束遊戲？”

秦楓戳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鐵皮環，回答道：“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霍泷塘學着他的動作戳了一下鐵皮環，熟悉的半透明屏幕突然彈了出來，上面顯示的是他之前見過的指令，以及右下角有一串時間：5046年6月4日03:12:34。

“等等，你之前都幹什麼去了？怎麼連現在幾時幾刻都不知道？”秦楓後知後覺，明明遊戲都進行三個小時了，他這個兄弟似乎完全在狀況外啊！

“之前在睡覺。” 霍泷塘坦誠地回答：“接着就被滴水聲吵醒了，說起來，我還是因為鬼來敲我宿舍門才從窗戶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