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猛地驚醒,她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息着,背後冷汗涔涔地冒。
她原以為隻是一個無比荒唐的夢,可睜眼後的現實她更不想接受。
她的愛人正虛跨在她身上,而他的雙手正搭在她頸上。
“你想殺我……”女人不可置信,聲音輕的似是呢喃:“你想殺我?”
男人看似心虛地躺了回去,沒有底氣地反駁道:“我沒有……”
“你想殺我,你就是想殺我!”女人跳了起來,大喊大叫,抓着男人的肩膀發狠地搖晃。
男人沉默着,沒再反駁。
他确實動了殺心,男人心裡也有些愧疚,但一時占據上峰的是焦慮和恐懼。
在女人的啜泣聲中,他心亂如麻。
要談愛情,首先是他得要有命談才行。
畢竟在生死存亡之際,人類的生存欲會爆發出極為可怕的力量,甚至是能夠創造奇迹。
可這種欲望,它同時也自私到了骨子裡,令人作嘔……
男人歎了口氣,或許隻有他們相互信任,才能逃得出去吧。
焦慮、煩悶的氣息逐漸充斥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擠盡了空氣存在的最後一點空間。
沒有交流……他們似乎是默契地不去打破這種氣氛。
或者說,他們懼怕會打破這種氣氛,懼怕氣氛被打破後的陰影裡的東西。
他們的物資快耗盡了。
她有嘗試着摸索着出去找食物,運氣還不錯,撿到了些青紅的果子,她也好心地分給男人幾個,可惜男人沒要。
心思敏感的女人幾乎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她整夜整夜的不敢合眼,生怕曆史重演,生怕會再次在睡夢中窒息。
她看向身邊的愛人,懷疑讓她身心憔悴,眼球上布滿了血絲。甚至有時候,她都覺得待在自己身邊的不是愛人,而是個披了人皮的索命厲鬼。
女人忍不住捂住嘴,低聲啜泣。
就連這個要許諾保護她一輩子,給她一生幸福,要愛她直到生命盡頭的男人,都變得不再可以信任了。
她該怎麼辦?她還不想死……
對,她得活下去!哪怕隻憑她獨自一人,也得活下去。
女人不知是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
她試着平複紊亂的心緒,可當她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包、散落的食品包裝袋和落在地上的沾灰的果核上時,砰砰直跳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了。
再望眼帳外的迷霧,依舊是沒有要散的意思。
她的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叫聲,可他們已經沒有食物了。幸運女神似乎再沒有眷顧她,這幾次出去都沒能找到食物,連那吃上去滿嘴澀味的青紅果子都沒有了。
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這是餓了幾天了。
而唯一所剩的食物就躺在她身邊。
現在,她見到她的愛人,第一時間,不再是腦海裡浮現出那些情深意濃,而是分泌唾液。
那一點昔日的情意,吊着女人最後一絲理智。
可每當她回想起夢中窒息的瀕死的痛苦,仇恨的火舌便會卷上這一根顫顫巍巍的絲線。
直到——‘啪’的一聲将其燒斷。
女人發了狠地掐着男人的脖子,她的動作驚醒了男人。
面對男人或驚詫,或憤怒,或不可置信的目光,女人隻能緊閉上雙眼,徒勞地大聲瘋狂喊叫:“是你,是你要殺我!是你先想要殺我……”
隻是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手上的力度有放松的趨勢。
男人的臉漲得通紅,近乎發紫,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是啊,是我想……殺你……”
“對,都是你!”女人的雙手再次收緊,憤怒刺激她爆發出了可怕的力量。
雙手如鐵鉗般,将一條生命狠狠地鉗住,沒有再放過他。
男人死了。
女人用僅存的力氣咬下了他的皮肉,填充了自己萎縮的胃。
飽食後留下令人作嘔的脂肪,她麻木地将剩下來的脂肪撈起來,塞進吃空了的鐵盒中。
這也許是她接下去僅存的食物了。
但在作為食物之前,她又在旁邊拾了一根枯草,插在了盒中央。
她反複撥動打火機,顫顫巍巍的一點火苗點燃了枯草,星星般的火光燃起。
女人忽然雙目圓睜,直盯着前方迷霧深處,那裡的視野開始隐隐變得清晰。
火光向下,将半顆草燒成了灰燼。
她突然回想起,那個男人直到生命盡頭之時,似乎都沒有任何反抗……
燒完了整棵枯草,在輕微的爆鳴聲中,火光徹底熄滅了。
也許他們相互信任,就真的能從這裡離開。
女人呆坐着,聽着耳畔由迷霧深中傳來的拖沓的腳步聲,逐漸能看清向她靠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