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走得遠些,天想落雨,窦大舅擔心雨夜趕路發生危險,與蘇織商議後,決定夜宿山裡,等明日再行。
幸而他提前就與蘇家大郎君打過招呼,進山情況多變,夜宿也在其中。蘇家大郎君想得也全面,四五個小厮,各個背着籮筐,一應用具俱全。
他尋到一處山崖紮營,背靠崖壁,頭頂有探出的大石可以避雨,腳下是塊大青石足夠牢固,地勢也高,不怕積水。
窦大舅和五舅放下東西,拿着斧頭去林子裡,三兩下砍出幾十根長短不一的小樹,窦大舅擺弄的功夫,五舅不知跑去哪裡,拖回來比人高的樹葉子,兩人合作,盞茶功夫,搭出人字形一處避雨涼棚。
宋三猛生火的功夫,窦大舅跑的不見人影。窦五舅囑咐一聲,去下面打水,回來時用草繩提了一串十來條巴掌大的魚,右手水囊嘩啦啦倒進木桶,十來隻拇指大小青蝦在桶裡活蹦亂跳,眼見它們要跳出水面,有小厮眼疾手快,拿片葉子蓋在上面。
宋三猛把魚串在削好的木枝上,笑眯眯聽着蘇織拍五舅馬屁,一勁兒誇五舅身手好見識多。五舅笑的見牙不見眼,把其中訣竅傾囊相授。
沒等魚兒烤熟,窦大舅提着兩隻灰野兔,一隻山雞回來。就見原本還湊在五舅跟前的五娘子,竄的飛快,笑成朵花,湊到大舅面前,好話不要錢似的傾瀉而出。
眼看五舅的臉垮下來,三猛隻覺得好笑。他挪動屁股,挪到五舅跟前:“舅哇,你不是嫌五娘子嬌滴滴,不識趣兒嘛,怎麼聽兩句好聽的,就掏心窩子啦?”
他五舅一直嘀咕,說咱們上山給大猛找藥來,她一個嬌滴滴小娘子,跟來湊什麼熱鬧,害得他們高山不能去,懸崖不能攀,盡走輕省道不說。她那倆丫鬟,在山上要水要食,一頓飯不能省,下山前還必須找好地方,給嬌貴娘子梳妝換衣,不能叫她衣衫不整。
幾個小厮更離譜,個個背竹簍,簍子裡放點心吃食也能理解,氈布被褥也能體諒,最誇張的是,有一次他們尋到處清澈山泉,小娘子感慨句“仰望浮雲伴山風,俯瞰清泉閑飲茶”,有個小厮當即卸下背簍,竟從裡面掏出個紅泥小爐并一套棉套包裹好的陶制茶具。
他和大哥看的目瞪口呆之際,那個叫春檀的丫鬟微微一笑,打腰間荷包變戲法似的掏出個茶餅子。
當下裡,竟真就坐下,燃爐,烹茶,正兒八經用了一頓茶。
窦五舅老臉微紅,幸而風吹日曬,臉膛黝黑,常人看不出來,奪過烤魚,說:“瞅瞅,瞅瞅,叫你烤個魚,你快烤成碳了。這條一會兒你自己吃。”
心裡頭琢磨,他本算計着,嬌滴滴小娘子,不出兩三日,就要打退堂鼓。萬沒料到,她竟也有股子堅韌勁兒。有兩次他都聽到了,丫鬟心疼抱怨,說她腳上都起泡了,還瞞着大郎君不叫說。若給大郎君和主母知曉,定不叫五娘子來吃這份苦。
五娘子一副不以為意的口吻,稱“這才哪兒到哪兒,身體上受點罪,總好過日日帶着愧疚發噩夢。再說,不趁如今鍛煉一番,活動開身體,往後可怎麼習慣行軍打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