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鬧什麼鬧?回去!”頌書誠青了臉,不好發作。
“這是我的家!我的門!我的戶!我管我自己的男人!礙着誰了?礙着誰了?”那阜春使力将頌書誠一推,“你敢扯我!你敢扯我!我這就一頭撞在門上死給你看!”
頌書誠無法了,氣生氣死,又不好發作,于是三腳兩步走開了。
阜春一咕噜從地上爬起來,趕上了他,“你樂得當烏龜,沒人耽誤你去做那死人襪子!”
罵完了。她趕回來,把門一推,關得如鐵桶相似。
裡面沉寂了。一切像是從未發生。
門外,鄰居們指指摘摘,竊竊私語,這聲音無論如何是被關在門外的——唯有頌祺站在那裡,臉上一下紅一下白,錢沒借到,還平白受了一場羞辱。
*
這天顧井儀和朋友有約,下午背電腦包出門,奶奶叨念今天天氣冷,非讓他添件外套,趕到時陳幕升已經來了。
“喂,我大老遠從京都跑過來,你還讓我等,有沒有義氣了?”陳幕升朝顧井儀翻白眼。
顧井儀摘了耳機,擡手給他一記錘子:“沒義氣?頭給你打掉了。不給你出頭我還不到了珞城呢。”掃眼四周,“方展年呢?他怎麼沒來?”
“來不了了,人家展年昨天唱歌把肺唱炸了,醫生說是氣胸,沒法坐飛機。”
“你認真的?前天我才和他确認過人物原型,要不要這麼不靠譜?”
顧井儀打開電腦,“原型倒是做好了,問題是你們什麼時候給我把錢打過來?我爸現在一毛錢不給我,卡全凍結,我又淪落到要靠約稿接單了。”
陳幕升不以為然:“多大點事啊,錢我有。诶?你爸不給錢,你媽也不給?”
“估計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吧。”顧井儀把電腦轉給陳幕升:“你看看還有沒有要改的。原畫就算了,方展年這建模怎麼一點用都沒有。”
陳幕升笑:“大哥,二維跟三維可不一樣,設計方面誰比人你有天賦啊?上次我表哥開發的那遊戲多虧你設計的皮膚。最近大火的那款遊戲知道嗎?光是靠皮膚一天就賺1.5個億!”
顧井儀笑:“我外包過他家皮膚美宣,你忘了?”
顧井儀打小就和陳幕升方展年是朋友,三人一路貨色,不是練書法翻牆,就是鋼琴課跑路,不好好念書。顧井儀除了畫畫打遊戲再沒有别的樂趣,因為叛逆,時常被斷掉經濟來源,現在就靠兼職這單來養活自己。
陳幕升看着屏幕,眼梢帶過一點窗景:“诶,你看那邊。”
“看什麼?”顧井儀不耐煩,“你專心點。”
“那兒有個妹子,好像還挺好看的。”
顧井儀敷衍地瞟了一眼,覺得不對,又轉過頭,這下是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他快速起身,一陣風走過去,“頌祺?”
窗外鳥啼了一聲。一方金陽篩過翠陰陰的梧桐樹,直穿進花式镂空窗格子,擲出滿室陽光碎片。一張談不上多驚奇的臉,印上那淡淡的金箔紙的光影,如此明朗、深邃。沒有比這更瑰麗的人間了。
頌祺是因為顧井儀才笑,他臉上那種小孩兒的喜氣太惹人了。随即看到不遠處陳幕升招了招手,“跟你朋友啊。”
顧井儀問:“你在這兒做兼職?”
“嗯。不過這周剛開始。”
那天她離開頌書誠家,路過師大,看到這家書巷咖啡館招周末臨時工,平時學生們課任緊張,懶得出校門,周六周天是高峰期,雖然掙不了太多,但應該夠一頓飯錢。當然,如果她知道今天顧井儀會出現,可能就不會來,免得尴尬,現在看好像也沒什麼。
當然不合适問長問短,顧井儀笑了一下,說:“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你忙你的。”
回到座位上,陳幕升問顧井儀:“跟人家認識啊?怎麼認識的?”
顧井儀說:“那是我同桌。”
“長的還挺好看的。”
顧井儀嗯一聲,又看回電腦屏幕:“這裡穿模了。”
陳幕升聳肩:“沒辦法的,動作改起來太麻煩了,麻煩你改模型吧。”
顧井儀抱起胳膊:“我費了那麼多功夫你現在要我改模型?你跟我說動作是誰?我捶他去。”
陳幕升笑:“我就是動作。”見顧井儀真要捶,忙說:“你知道方展年為什麼把肺唱炸了嗎?人家有對象了!把人家給喜的!”
顧井儀樂了:“和誰啊?”
頌祺要一直工作到晚八點,中途五号桌要了兩次咖啡。一次是陳幕升,一次是顧井儀。每次顧井儀都輕聲道謝,好像也沒有很窘。
頌祺數着牆上的鐘,終于到點了,收拾好東西離開,用力推玻璃,比手還要冷。
忽然,門上多了另一隻手,滞重感消失了。
“要回去了嗎?”顧井儀問。
“嗯。回去了。”頌祺說,轉頭發現陳幕升也跟來了,應該也打算走。
顧井儀喊住頌祺,“等一下,我跟你一塊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