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不說話了。大概也意識到那一場毀滅了她最後的愛。
頌祺說:“我要回江家一躺,拿作業。”
黃琴夢沒有應;她不再看她。不看就看也看不見。
頌祺很輕地關門。就像她想要自己覺得這門從未被打開過;假裝自己從未造訪。
天哪,這根本是一場不知道該形容是什麼樣的夢,為什麼會這樣?要她怎麼跟顧井儀說?
推開酒店大廳的門,就着台階蹲下,她知道自己走不遠的。
天,為什麼會是這樣。而且偏偏是國慶假期,顧井儀少不了找她的,要她怎麼開口呢?抱歉我媽回來了不得已要取消所有的計劃——她知道她不能夠。
打開手機看消息,顧井儀果然問她有沒有回家。
她背對酒店的巨型臉嘴來來回回敲字,删除,又敲、又删。敲到字跟字都發瘋、在對話框撞牆。
到最後她幾乎要哭了。她拿她當什麼她怎麼能同樣去對待他。
忽然,微信那頭顧井儀打了問号過來,“我猜猜你到底要講什麼?”
頌祺熄了屏,又亮開。不能在手機上說。
她打字回他還是見面再說吧。
可是直到進小區她還是沒想好要怎樣開口。她很怕會傷害他。沒有去江家。
顧井儀說在小區樓下的咖啡廳等她。
她一進門,廊角的鈴風雨地搖晃,越來越大聲。顧井儀攜數位闆在靠窗的位置坐着,察覺她看他,隔着嘈嘈的人對接她的目光,像行駛在隧道裡的列車之于出口。
這情形下被他注意她隻覺自己要完了。
還沒挨到桌邊他就執起她的手。一面撥數位闆給她看,高興而有些天真地問:“怎樣?”
“很漂亮。你,在做插畫?”
“對啊。噢對了我忘了跟你說,我打算把小老弟接家裡了,那家主人要搬走,說是不要了。我打算給新成員置辦貓爬架什麼的。”
她笨笨應了一句。那一瞬她真是恨的,恨在快樂裡溫習痛苦。
顧井儀問她想點哪款蛋糕吃,頌祺很小心地說:“我有話要跟你講。”
他看她一眼:“要是提分手我可不答應。”然後笑了:“怎麼了?”
“我媽,她今天回來了。我想她這次不會走了。”
“嗯,怎麼了?”
“她不知道我們交往的事。”
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一時間他看她極複雜,極不解,是那種成分極複雜的中藥湯。
她的嘴成了石頭。
“沒關系啊。”顧井儀又說了一次,沒關系的。“你太緊張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女生一般都不會告訴家裡。”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會搬家,會不能及時回複你的信息,會不能接你的電話,會沒辦法和你度過這次假期——你,你懂了嗎?我真的很抱歉,我現在也很,總之我很對不起你。”
然後顧井儀不說話了。不是說生氣,他确實懵了。可以很小心,但他不能忍受為什麼要賊偷賊摸成這樣,可又不好怪她,隻是讪笑一句:“這也太絕了吧。”
目光切回數位闆,“那給你點一份芝士蛋糕?”
她隻覺得一部分自己從他那裡流走了。
他怎麼忍心數說她,勾住她的肩膀說好啦沒關系,真的沒關系,不是你的錯。
到最後還是他送她。雖然殘忍,但她腦子裡還是不停冒問句:他能陪她一直下去嗎?
一想,就泡泡一樣破了。
頌祺走進她跟黃琴夢的房子。一關門,黃琴夢就緊緊盯着她看:“怎麼去那麼久?”
頌祺心裡笑了,說:“寄住那麼久,怎麼好什麼都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她臉上嘲諷的意味太明顯了,黃琴夢撐起眼皮:“你的意思是我對不起你?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哦,頌書誠做的夠,讓他去收養你啊。”
頌祺不搭理,徑自往浴室走,才走兩步,黃琴夢就叫住她:“拿來。”
“什麼?”
“手機。拿來。”
頌祺不反抗,由着她查。
黃琴夢翻找不出什麼,舒緩了聲氣:“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可我不過是個女人,有時我身不由己,沒辦法的。可這就是生活不是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沒有像頌書誠那樣直接放棄你。總有一天你會體諒我的。哦,明天我帶你去商場買幾件衣服,轉眼天就涼了。江家那些衣服就不要了,一穿穿幾年,也不怕人笑寒酸。白行李箱裡有我給你帶的禮物。”
聽到最後一句,頌祺端凝了臉孔說謝謝。可是心裡沒有一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