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應目光沉沉,他出院門的腳步一轉,繞回了方才談話的屋子隔間。
他輕功極好,無聲無息輕巧推窗而入,房内連旗與嚴懷淵都在。
他一進來,兩人雙雙站起。
大掌重新掩上窗,他示意兩人噤聲,過了片刻,隔壁鎖鍊聲漸行漸遠,止于院子裡,院裡傳來她與元英的說笑聲。
“如何?”沈應方接過兩人遞來的宣紙,仔細看方才兩人所言,皺眉從頭看了一次,擡頭冷聲道,“依你們兩人看法,此女所言有幾分真?”
“…她前面呼吸平穩,道的應是實情。除了你說她同夥擄去小公子和古大人遮掩那一段。”
連旗以手在紙上輕點,“她于這兩處呼吸亂了。”
“這麼看來,小公子被擄非她授意,亦或者根本不在她預料之中,無非是這兩種情況罷了。”
嚴懷淵補充道,“她可以将遮掩路引的事盡數推在古大人身上,人死燈滅誰也不知情,她偏偏緘默…幾乎肯定,古大人為她遮掩,必有其他緣故,她不願違心說謊。”
沈應想起她方才怒斥自己诋毀古大人清名,眸中浮現的凜然正氣。
是真心覺得古大人一家需要知道真相,為他人鳴不平,全然不理自身清白與否。
怎會有這樣一個女子,穩重又硬氣,傲然又跳脫。
讓人禁不住好奇她的身份。
“此女身份成疑,卷入刺史大人被害一案,實在蹊跷。我方才試過,她不會武功。”沈應坐下,對兩人道。
“從連旗偷聽到入隔間,她從頭到尾沒有發現。”他與陸遐話到一半,借拔劍掩飾連旗入内,陸遐彼時并無異樣。
“這下好了,我記得懷淵拿回來的勘驗記錄不是說古大人隻有頸上一處傷口,幹淨利落。也就是說,她不是殺害古大人的兇手?”
“單以此論,嫌疑大減。她不會武功,又是女子,古大人雖然年邁但掙紮起來一定不止一處傷口。”
“當然也不排除是她同夥所為。”
“她負責指路,同夥負責下手,也有可能。”
“唉,也就是說今天白忙活了。又回到原處。”連旗歎氣,頓時無精打采。
為了刺史大人遇害一案,幾日來東奔西跑,比處理軍務還累,何時才到頭。
沈應輕拍他肩膀,安慰道,“不算全無收獲,至少知道,古大人為她遮掩另有其故;擄走小公子殺害古大人的,未必是她的人。”
“這要從何找起?眼下線索隻有那份勘驗記錄,還有一個重傷的蕭大人。”
“此女嘴硬,顯然不會再多說一字。”
嚴懷淵歎息,見沈應有沉思之意,“知早,你在想什麼?”
沈應拿起口供筆錄,半響才道,“在想…會不會是我們想得複雜了…還有…方才那女子說的一句話,讓我十分在意。”
“她方才說的找到小公子是何意思。”沈應蹙眉,回憶她方才神情,“此女…好似斷定小公子無性命之憂。”
連旗和嚴懷淵一怔,拿過筆錄細看,“确實有這個意思。”
“你們說…會不會…”沈應湊前細言,三人皆在對方眼裡看見驚疑之意。
刺史古大人遇害一案,端州城裡鬧得沸沸揚揚,更兼早前神武軍部将當街與端州軍沖突一事,城内議論紛紛。
信任者道有心人捕風捉影,不信者言神武軍袒護奸細,一時城裡留言四起,街頭巷尾熱議不減。
這日,神武軍終于有了動作。
從府衙門口經過的百姓和乞丐,很快發現張貼了新告示。
“有識字的嗎?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老乞丐湊在告示前,向旁邊看熱鬧的衆人問道。
他多日沒有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衆人捏着鼻子退開,伸長脖子去看告示。
阿齊随在老乞丐身後,仍舊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亂發下的雙眉蹙緊。
有識字之人将告示大聲朗讀,大緻所言就是神武軍在查刺史大人遇害一案,今日有了有進展,而兇手在現場留下馬腳,為求早日破案,有認得證物之人,或者提供線索之人,都可去刺史府,神武軍查驗屬實可得賞銀一百兩。
“什麼線索那麼值錢?”
“要知道早去了。”
“有沒有人知道是啥證物?”
告示前百姓議論紛紛,有想去刺史府看熱鬧的,也有想渾水摸魚的。
避開人群,連旗和沈應站在一旁,兩人換了一身布衣,扮成看熱鬧的百姓。
“真的有用?我瞧着都是來看熱鬧的。”連旗摸摸下巴新長的胡渣,狐疑道。
嚴懷淵不知在他臉上抹了什麼,他如今眼角聳拉,頓時少了平日的精神氣。
“橫豎才第一日,再看看。”沈應袖手,他臉上抹了灰,多了幾粒麻子和亂糟糟的胡須,怎麼看都是一個中年男子和後生來看熱鬧。
“走,去刺史府看熱鬧!”兩人且行且住,跟着衆人一起到刺史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