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出現的那人你已然有猜想,不是嗎?”沈應凝視星眸,口中緩緩道。
陸遐一聲輕笑,語意溫軟,“是你與那人交手,問我做什麼。”
暗夜裡交手,她沒有幫上半點忙,反倒問她?
…她今日似乎格外愛笑,可惜笑意未達眼底。
“你既然能認得是長生蛇紋,怎會猜不出,我不信。”
長指在宣紙上輕敲,沈應冷眼與她對視,到底是将軍,他就算光站着,抱胸冷眼居高臨下也是威儀迫人。
“說。”語意這般強硬還是頭一回。
“你既要我說,那你我在掌心各寫猜想,可好?”
鬓邊垂落一縷青絲,陸遐借捋發避開清寒的目光,口中輕輕喘息了聲,覺得自己在他迫人的眼光下要透不過氣,“隻答不是,你又要逼問我了。”
沈應輕敲的長指一頓,他何嘗逼問過她…隻除了牢裡那一回,這話裡聽起來好像他做過嚴刑逼供的事。
她是沒見識過神武軍怎麼審犯人,他是太過寬容才讓她有了錯覺?
沈應眸光湛了湛,“陸姑娘這是在說你怕我?這可不像是第一回相談就敢調笑我的人。”
調笑?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她怎敢調笑于他?
沈應見她怔然,似不知自己做過何事,不由輕笑,“陸姑娘難道忘記了,這不像你性子。“
第一次相談,記憶猶新,在手裡經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唯獨她大膽如斯,半點都不怕他。
在牢裡都敢自絕退路了,何嘗真怕過他,沈應認定她不過是推脫之言,“再給你一次機會,快說。”
他模樣生得好,縱然隐在須下,半張臉不笑時英武蕭肅,笑時亦懾人,陸遐穩住心頭狂跳,力求音色平穩,“…沈将軍說說…我是什麼性子?”
她擱下手中之筆,抱住發顫的雙肩,盡量讓自己不要露了怯。
自然是倔強又隐忍的,就像現在這樣,其他人早已兩股顫顫,隻有她…看似柔弱,實則剛硬,她那心性實在讓人…
沈應張口欲言,女子盈盈立在案前,削瘦的雙肩輕顫,目光清透似一捧清泉,轉頭冷道,“莫要岔開話,你是什麼性子,與此事無關。”
隔着桌案直面他,沈應語氣冷如寒霜,眸光卻回緩了,陸遐垂首靜思,片刻重新提筆在掌心寫了幾字。
細掌柔柔半握手中之筆,遞到眼前,沈應不接,她執着遞出也不收回。
“沈将軍難道不想看看你我心中所想是否一緻,省得你問我緣由。”
“如果不一緻呢?”
“不如何,總歸有想岔”
沈應飛快接過毛筆,掌心不知寫了什麼,大掌将毛筆随手一抛,陸遐還未回過神,右掌已被扣住,指尖冷寒如冰沒有一絲暖意,觸及他掌心溫熱,不由輕顫。
“不一緻,你将一切坦白。”他嘴角含笑,指掌漸收漸緊,攏住雪白腕間,“賭不賭?”
滿意地聽見漸漸急促的呼吸,陸遐渾身僵硬不敢擡頭,沈應冷道,“陸遐,你不敢。”
若是敢,便不會數次避而不談,眼下又避重就輕,回緩以這種方式相證,歸根結底不過是怕他追問。
她越是如此,在他眼裡顯得更加心虛,心裡壓下的懷疑又蠢蠢欲動,沒由來夾雜一絲怒火。
究竟有何事值得她一再遮掩?她能信任于他…渡河那般兇險都将性命交付手中,暗道狀況未明也願意随他去,為何不能直言相告?
陸遐倉皇閉目,她掙脫不開,口中艱澀道,“堂堂将軍…居然說話不算話。”
“呵”腕間驟然一麻,她不自覺松開指掌,要合上,寬厚的手掌穿過指縫,炙熱的掌心與她驟然相合。
“你身分不明,我自然可以說話不算話!”
這麼說什麼意思?難道要在這裡逼問她?陸遐驚得要掙脫手掌,可惜被他用力扣住。
她手那般小,玉蔥一般,根本無從抵抗,掌心隻用了二分力就要折了去,耳邊風聲輕揚,沈應将她用力揮來的左腕扣在案上,她痛極仍不肯示弱,星眸怒瞪着他,“放肆!”
雪容不知是惱是怒,漾了淺淺的胭脂色,星眸竄了火亮得驚人,沈應眉宇一軒,“你道我放肆,我若不放肆些,豈不是白擔了虛名?”
這番說辭不就是她在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