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陸遐心虛嗆咳,在赫連昭眼裡,他們兩人居然是感情恩愛的嗎?
赫連昭怎會有這等想法,真是…天大的誤解。
她總不能直白道,其實我與你蕭大哥也是假扮,隻得含糊應道,“嗯…也就…那樣…”
這話聽在赫連昭耳中是何光景,她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撒了多少謊,說了多少違心話,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星眸含了一絲歉意,掠過赫林昭平坦的小腹,終于想起要緊的事,轉顔開懷笑道,“你…扮有身孕…學得…還挺像…”
不論是微扶肚腹,行走坐卧,十月懷胎的姿态幾乎學了個十成十,要不是與之相熟的隻有赫連昭夫婦,沈應道兩人在山道上的稱呼漏了餡,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有第二人選,真是個好主意。
“這個呀”她嘿嘿一笑,顯出得意的神色,“在安州時,鄰家大姐懷了身孕,我看她總這麼做,就跟着學了。”
“難怪…學得…像”
“不過…此事…解…決之前,你還…得繼續…扮着才…是。”
一提起正事,她肅然點頭,欣然應允,笑露出虎牙,“那是自然!”
兩人正在相談,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沈應與戚遠潮相繼而出,看樣子是商量好了。
陸遐察覺戚遠潮隐晦的目光打量赫連昭臉上的淚痕,他呐呐取過帕子,慌道,“昭昭你這是哭了嗎?”
“誰哭了?沙子進眼睛罷了!”赫連昭扭頭,不肯讓他看見微紅的眼眶。
“那就好!那就好”他遞過帕子,轉首對陸遐道,“我與蕭大哥商量好了,明日夜裡動手,屆時讓昭昭與夫人一起罷。”
沈應沉肅颌首,陸遐便也應下。
與沈應同回隔壁院子,她立在案前思索片刻,沈應接過她手中遞來的宣紙,看清上面所書也凝神細想。
紙上隻寫了一句,可要我試探妙雲師太?
他良久颌首複又搖頭,這是打算如何?陸遐不覺挑眉,靜待他開口言明。
“等過了明晚再說。”沒有親眼目睹,沈應難下決斷,長指輕敲桌案似在斟酌,“等石雕底下真有那麼一處地方…或者有更确實的證據,再與她言更穩妥一些。”
看來戚遠潮與他說的那些,他沒有信全,還是心存懷疑。
察覺男子深凝的眸光落在脖頸,陸遐下意識探手掩住,沈應久久才啟唇,“還疼?”
—已經好多了
“明日你打算怎麼跟師太交代,她必定擔憂你的傷。”
她提筆靜想了一瞬,不慌不忙,筆下逶迤秀麗的墨痕。
—藥浴已畢,等你們回來再見她
看來她是打算利用暗道的事,好讓師太分神,不至于擔憂太過,“屆時我同你去。”
她不解地望來,掀動長睫,星眸潋滟晴光,端的是澄澈淨潤,與妙雲師太說話也不必兩人都在,他同去做什麼?
“喉間有傷,多緩兩日不要言語,況且”
“傷了她的寄雪奴,總得在她面前道歉…”
隻是一句不經意間順口而出的話,那三字自他口中而出,還是太過親昵了,她靜默垂下粉頸,雲鬓下的耳朵尖飛紅,沈應唇間的話漸漸停住。
“…上回便想問你,你的…小名是師太為你取的?”沈應低咳一聲不自在地掩飾過去。
師太喚她,一聲聲飽含長輩對晚輩的關切。
—師父取的,我三歲時被父母抛棄在尼姑庵,正值冬月大雪
寄雪二字有孤苦無依兒時歲月的痕迹,也有師父對小小女娃的拳拳慈愛。
還是頭一回從她口中得知過往,沈應心神震顫,可她書寫的姿态平和,眉間沒有苦痛,她對兒時的艱難曲折已經釋然了麼?
端州時她怒道自己無父無母,沈應還當她是怒極口不擇言…卻沒想到…
男子怔然又隐含歉意,顯然覺得自己提起傷心處,問錯了話,陸遐宛然一笑,示意他自己不要緊。
“你…難道記得他們?”書寫父母二字的神色,抑或唇畔笑花太過淡靜,透着看透的釋然,沈應不知為何教心頭陡起的念頭驚住。
她有強記的本事,難道那般小就…
—記得他們的模樣和臨走前的說的話
陸遐垂眸,無人曉得三歲的娃娃,其實早慧,将他們臨走前的模樣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聽得懂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隻因弟弟生了病,家裡沒有糧食,而她…是個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