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再裝了好麼?”喚風有些惱怒道,“就連我也不值得你的信任嗎?”
昕音緘默不語,隻是将目光漸漸移向窗外那棵開滿各色鮮花的巨樹。
他覺得,喚風此人,實在是過于好騙,自己裝出的好尊主模樣,估計也隻有他會保無保留的去相信了。
“這個炎魔精魄留在他體内不是好事,時日長了恐反被其控制,有性命之虞。其實我的本意是想讓他學呼雲的至澄仙心,關鍵是他不肯學。”
喚風體型變化,從熊貓化為眼角帶着淚痣的青年:“哎,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惡果。就像這次,你明明可以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卻偏要費那麼多心神救人。”
“我沒想救人,隻是擔心他會損我功德罷了。”
喚風看着昕音,久久的說不出話來。他自己做的壞功德的事還少麼?外面那顆功德樹,開花的速度如此緩慢,還不都是昕音自己作出來的?
見喚風沉默不語,昕音也不看他,隻是繼續道:“待他的金丹初成,就能控制住那枚炎魔精魄。過幾日我就要閉關,這幾日你幫我将他看緊些。”
“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用你那彎彎繞繞的腸子想事情?”喚風面色冷凝,“多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今日可是十五。”
“你才用腸子想事情!一根腸子通大腦的玩意兒!”昕音怒道,“兩千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我會怕什麼十五?”
話雖如此,在滿月來臨之時,昕音卻依舊帶上神仙醉,迎着秋日冷風眺望腳下的朔原澤。
他不畏寒,是故即便是深秋依舊能身着單薄的衣衫立于峰頂。
朔原澤啊,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報複。
每月十五便要在滿月下經曆一次周身經脈寸斷之苦,這也是他親手做下的孽。
一如火翎體内的那枚炎魔精魄。
他已經很仁慈了,畢竟,他并沒有在火翎一出生時就殺了他,不是麼?
若換成了千年前的自己,隻怕會毫不猶豫的取了他的性命,禁锢住他的靈魂。
昕音舉杯向明月。
第一杯,敬故國。
第二杯,敬人間。
第三杯...趕緊緩解一下那從四肢百骸處襲來的劇痛。
昕音扔了手中的白玉杯,捧起酒壇子,狀似風雅的朝上舉了舉,便立刻埋頭咕咚咕咚了起來,瞬間那酒壇子就空了一半。酒香濃郁,漸漸麻痹了他的痛覺。
火翎吃飽喝足從半山腰中走出時,手中還多了十幾封信函。
火翎望着那些衆仙會内部信函,就越發覺得自己今日與譚希桃喝酒是個極大的錯誤。
譚希桃此人,平時看着正經八百,做事極其謹慎,結果一喝醉就開始唱歌,還盡是唱星宇影舞團的歌。
唱歌就算了,還能一人分飾多人,一會兒是男高音,一會兒是男低音的,吵得火翎腦殼疼,此時手裡拿着那些信函,耳朵裡還是嗡嗡的,活像是剛捅了馬蜂窩。
火翎帶着那些信函坐傳送陣上淩雲峰時,正巧看見那對月獨酌的白色身影。
淡淡的紫氣萦繞在他的周身。火翎想起自己,竟已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這位尊主了。
因為周身紫氣的守護,秋風卷起的落葉并未能落在昕音身上,他坐在那裡,顯得高貴而疏離。火翎意識清醒了些,有些懊惱,準備趁着昕音發現自己的存在前趕緊閃身離開。
然而,昕音卻快他一步,帶着濃郁紫氣來到火翎身旁。
“你的金丹準備什麼時候結?”
“清澄仙心修煉至幾重了?”
“今日丹藥吃了沒?”
一連三問,直接将火翎給問懵了。這個熟悉的語氣,若不是眼前的紫氣白衣作不了僞,他甚至都要以為尊主被師尊附身了。
等一下。一個大膽的猜測逐漸在火翎腦海中浮現。但那樣的猜測太過荒謬,火翎甚至連想一想都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然而細看,卻發現眼前的昕音仙尊眼睑下帶着一抹紅,似乎是醉了。
火翎擡頭看了看頭上的滿月。
在月圓之夜飲酒,昕音仙尊還當是是個風雅之人。
下一刻,風雅之人跌跌撞撞的靠近火翎,踹了他一腳:“我要喝水,我渴了。”
然後重心不穩,差點倒在火翎懷裡。
火翎連忙伸手接住昕音,将他平穩的置于一旁的石床之上。
若是無視昕音踹人的那一下,他的語氣其實很像是在撒嬌。
昕音的肌膚細膩光潔,平日裡總是帶着些不屑的漂亮眼眸此時緊閉着,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但兩頰卻是肉乎乎的。
喝醉了酒還那麼兇,火翎不知怎麼的,突然想到了那隻被他蹂.躏的小橘貓,竟膽大包天的伸出手想去揉昕音的臉。
“轟”昕音周身紫氣似是意識到了有人即将圖謀不軌,驟然暴漲,形成屏障又将火翎彈了出去。
火翎從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不管你了,自生自滅吧。”
然而見夜深露重,火翎還是抱來了被子。
昕音睡至半夜,隻覺得胸口似是被重石壓着,又似是鬼壓床,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此處是朔原澤仙山,又怎可能會有什麼妖魔鬼怪?
昕音緩緩睜開眼,見到那疊并未被展開,如小山一樣壓在自己胸口的被子。
他的頭有些疼,昨日是滿月夜,周身的經脈寸寸斷開,又被重石似的被子壓了一夜,睡得很不安穩。
火翎...
昕音想要翻個白眼,最終卻隻是深深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