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卻說出了“我不知道”,這樣聽起來完全不該是仙主說出的話。
“我早就勸你殺掉他了,你若是不忍心,我來下手也可以。”瓊玉歎氣,“若換成了之前的你,究竟是一下反噬造成的傷害更大,還是長久拖着造成的傷害更大,你隻需要一瞬就能判斷清楚,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留着他的性命,如今倒是絆住了你的腳步。”
“那你倒是去殺啊,我攔着了麼?”昕音挑眉,眼中是最常見的鄙夷之色,“你殺過人嗎?你打得過他嗎?昨天你們幾個聯手都能讓他從熵杍樓上跳下去,我還能指望你什麼?”
“我之前曾經慫恿過人自殺,也算是殺過人的。”瓊玉仗着臉上有黃金面具,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道,“而且昨日,那是個意外...這不是大家都驚呆了麼...”
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昕音臉上的神情又轉化為了嫌棄,終于提起了一點精神:“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人能絆住我的腳步。若是當真絆住了,我下手隻會比你這個廢物更迅速。我如今我不殺他,隻是因為我還不能确定那契約是否當真斷幹淨了,你真以為我會對他這樣的人動情?”
瓊玉道人似懂非懂,欲言又止,嘴巴突兀的張了片刻,還是歎了一口氣:“昕音,我以前當真是很崇拜你的...”
這句話顯然還有着後半句,以前是崇拜,那現在呢?
然而話說到一半,瓊玉卻陡然止住了話語,臉上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幹二淨,瞬間化為冷漠肅然,周身都彌漫着一股獨屬于上位者的威壓。
昕音驟然起身,臉上是難以制止的驚愕,周身的紫氣幾乎是在瞬間漲大了一倍,就似是隻炸了毛的貓一樣後退兩步。
這樣的氣息,上天入地,三界之内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你怎麼能下來?”昕音盯着眼前面無表情的瓊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幾個字。
“我這不成器的兒子都能下來,我怎麼就不能下來了?”瓊玉緩緩摘下面具,那雙平日裡寫滿了吃喝玩樂的眼睛裡,此時卻危險的眯起。同樣是笑,眼前的瓊玉卻笑的令人後背發涼,“我不過是來提醒一下你,時間不多了。”
“用不着你來提醒!”昕音拂袖,若是說,他平日裡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似是能結冰,此刻臉上的神情就是萬年冰庫,能将周圍一切寸寸冰封。
瓊玉起身,朝着昕音走近兩步,手指輕柔的撫摸過昕音的臉頰,被昕音伸手拍下。
“你現在倒是連裝都不裝了?可見是對你那個幼稚的賭約有着幾分信心。”瓊玉滿意的摩挲着自己的指尖,打量着昕音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賞一件已經被自己裝裱到置物架上的珍惜藏品,“但隻可惜,你的一切小心思在我看來都顯得格外幼稚可笑。所以,提前驗驗貨。”
昕音則完全是一副被什麼惡心東西舔過的表情:“隻要你不破壞規則,我就完全有信心。永宙,我遲早有一天要殺了你!”
“哦?”瓊玉挑眉,“那我便拭目以待。”
瓊玉,此時其實應該叫做永宙,起身,狀似要走向屋外,卻突然擡手,像是揮什麼煩人的蒼蠅似的,揮向昕音周身的紫氣。
那在衆人眼裡無堅不摧的可怕紫氣,此時卻像是一團普通煙霧一般,在永宙的一撣之下,散的悄無聲息。
“你怎麼還帶着這些惡心的東西?”永宙又是一伸手,看起來似是想要将周圍還未完全散去的紫氣再打散些。
“永宙!”昕音終于忍無可忍,竟是召出了元神中的弑仙劍,“铮”的一聲擋在自己身前,“離賭約到期還剩一百年,你如今便将我視為你的所有物,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
永宙看向那把青紫色的長劍,眼中卻笑意更深:“你本來就是我的所有物。你若是不想要我替你清去那些髒東西,我下次不清便是,何必動辄喊打喊殺的?”
“你還想要有什麼下次?!”昕音冷聲道,“你此番前來,已經算是違約了!”
“是嗎?”永宙狀似恍然大悟,“那看來,是我誤會了。你并沒有事先違約。無界城邊上的那隻小老鼠其實與你無關。”
無界城?
什麼小老鼠?昕音突然有了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說罷,永宙閉上眼睛,狀似要元神分離。
“等一下!”昕音顫抖着,突然出聲制止,“無界城還屬于修真界的地域。無界城郊外發生的事,理應由衆仙會處理。”
永宙睜開眼,有些玩味的看着昕音,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賭約時間未到,你還無權幹預修真界的内務。所以,修真界這百年内若是發生任何事,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我的兒子,你還是這麼聰明...”永宙再次伸手,摸了摸昕音的臉,這次他隻是面色蒼白的忍耐着,并沒有躲開,“聰明人就該乖乖的,别再玩小把戲。這次的事我暫時不計較,反正百年之後,你一定會是我的。”
永宙松開手,昕音像是被巨大的痛苦侵蝕一般,緩緩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