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翎沉默。其實若是換了其他時候，他是可以感覺得出來，昕音對他的這種喪盡天良的關心。

昕音一向是這樣的人，與他所謂的“衆生平等”理念截然不同的是，人命在他眼裡，是分貴賤的。

昕音也向來不能算是什麼好人。

可是鑒于此時的昕音氣得有些神志不清，說出口的話也着實是不大悅耳，怎麼聽怎麼像是昕音因為自己的什麼襯手兵器的損傷恐影響自己後續戰鬥而大動肝火。

“别人的命，就是那麼輕飄飄的一件事麼？”片刻之後，火翎慢悠悠地問出了一句話。

“要看是誰的命。”昕音先是一愣，繼而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人根本不值得被拯救，他們該感謝這個世上的另一部分人，是這些人的存在才使得他們沒被趕盡殺絕。”

火翎最見不得昕音如今這個陷入痛苦回憶之中的神情。

那看起來像是個下一刻就會大開殺戒毀天滅地，繼而覺得世界無聊将自己也一刀捅死自絕于世的大反派。

“少雙标了，你哪來的臉說我。”似是感覺到兩人的話題即将朝着某個不可挽回的方向疾奔，火翎試圖轉移話題，“你自己以身犯險的次數很少麼？先前是誰一聲不吭的被人綁走了。”

昕音顯然不願意順台階下：“那次是個意外，若是能用别人的生命為我自己鋪路，來降低我的風險以達到最優解，那是再便宜不過的好事了。沒有人的性命比我自己的更重要！”

“若那人是我呢？”

“什麼？”昕音一時間有些跟不上火翎跳躍着的思維。

“那若是需要我的性命來為你鋪路呢？”火翎的聲音依舊是平靜的，一如他此時臉上的神情。

仿佛并非在逼問昕音什麼非左即右的選擇題，隻是在輕飄飄地詢問着昕音今天想要吃什麼。

這次換昕音啞火了。

“你看，你自己也說了，沒有人比你的命更重要。”火翎笑了笑，“難道你希望我為了自保而犧牲他人的性命麼？若是我當真被養出了這種想法，難保不會在危急自身性命的時候想着犧牲他人而自保。”

“但是，每次隻要一想到被犧牲的那個人可能是你，我就絕不會那麼做。”

火翎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會經常一本正經地說些肉麻的話。

昕音最受不了有人跟他打感情牌，于是啞成了隻淋過雨的炮仗。

“放心，我的真實身份應該沒有暴露。”火翎攏上衣領，“隻要你那仙王盟友足夠靠得住。”

淋過雨的炮仗終于恢複了一點說話的力氣，昕音眸色動了動：“你見到秦修瑜了？”

“啊，那個經濟犯麼？”火翎垂頭笑了笑，“是個挺...好的人。”

向來隻有在對一個人一無是處，毫無閃光點時才會用這麼敷衍的說法。

可是秦修瑜不同，他真就是那種除了“好”之外找不到更貼切形容詞的人，“好”就是他自己獨有的閃光點，已經好成了一種标簽，一種特色。

“那..挺好的。”啞火之後的昕音，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方才過于沖動了，詞庫受到了秦修瑜标簽的影響，也隻剩下了“好”這一個字。

意識到此時自己的思維斷線，多說多吃虧，昕音眼神閃爍了一下，便找借口離開了。

動作僵硬得像一具剛學會喘氣的活屍。

接下來的幾天，火翎就發現昕音開始跟具入了土的屍體一樣躲着自己了。

火翎精神狀态穩定，早就對昕音各種缺德行為見怪不怪了。

貓是需要時間獨處的，逼得太緊隻會讓它伸出爪子撓主人。

于是，火翎決定給昕音一段時間去重新制定計劃，捋順那因為火翎打岔而險些打了結的九十九條彎彎腸子。

再過幾日，上朝時竟就收到了烙血魔尊暴斃，府中家兵原地解散的消息。

火翎用頭發絲想都知道是誰幹的。想來這些時日，昕音并不甘于光去捋順自己的計劃，還順帶着殺人滅口，将烙血魔尊砍了洩憤。

昕音仙尊即便是法力全無，身處魔界，也依舊能在魔王的眼皮子底下來無影去無蹤。

親自驗證了靈葵和赤玉的不靠譜之後，火翎再次得出了魔界衆人皆廢物的這個結論，并覺得自己的思想似乎越來越像是當年的昕音仙尊了。

這一次，靈葵為了将功補過，并證明自己并非是個廢物，特意蹲點烙血王府許久，終于有了點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