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真炎蹲下來，說：“你不想把她交出去，是麼。但是惠君，你記不記得我教給你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一切要以完成任務為先。”

“沒錯，忍者一切要以完成任務為先。”宇智波真炎輕輕按住伏黑惠的肩膀，他這個撿回來的弟弟外冷内熱，敏感善良，就是如此，才更讓人擔心。

他說：“惠君，我們家族生活在土之國大名的領地上，這一任的主人是個傲慢且記仇的色胚。雨燕就快死了，一個普通人能在那樣重的傷勢下苟活到現在，她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但她的心氣已經散了，最後的那口氣咽下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們的大名指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不把雨燕帶回去，家族就要承擔大名的怒火。”

——為什麼善良的人不能享受幸福呢？

——為什麼世界總是這麼不公平呢？

人類為了滿足内心的貪欲，從而發動戰争，勝利者享受剝削而來的果實，養足野心，進而又感到不滿足。

至于被享用的果實是由多少犧牲者的血淚孕育而出的？他們不在乎。

伏黑惠厭惡這樣子的世道。

雨燕的皮膚已經開始泛青了，惠坐在她的床頭，默默等待她咽氣。

先前帶宇智波真炎和伏黑惠回來的老頭仍然癱軟在地，引狼入室的懊悔和愧疚壓垮了他，其他人同樣炸開了鍋，想要和惠兩人拼死決戰，或者和雨燕一同赴死，卻都被雨燕呵止了。現在，室内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宇智波真炎守護在惠身旁，像一堵冷酷的牆。

雨燕忽然問道：“大人，我死了之後，靈魂也會變成那種怪物嗎？”

“我不是什麼大人物，不用這樣尊稱我。”伏黑惠搖了搖頭，說：“你不會變成咒靈的。”

雨燕救下來的全都是無咒力的普通人，能夠将靈魂詛咒堕化為咒靈的，百年以來也隻出過一個乙骨憂太。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有千萬份之一的概率，這些無咒力者對雨燕的愛和不舍與舊日戰場的怨恨結合異變，讓她真的變成了詛咒，惠會竭盡全力讓她解脫成佛——在一個人飽含痛苦死去之後才承諾要讓她靈魂自由，這樣虛僞的選擇，讓惠痛苦不已。

他自虐般，一字一句訴說着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承諾：“你會順利轉世，下輩子、下下輩子，一定都會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讓雨燕的精神忽然好了起來，她捉住了惠的手，說：“我其實一直想建立起一個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生活的地方……無論是忍者還是百姓，讓您這樣大的孩子都可以放心玩耍、學習，除了疾病，不會再有其他意外造成傷亡……那樣的和平，是否可以實現呢？”

惠肯定說：“可以的。”

“……是嗎。”雨燕久久地凝視着他，微微笑了起來，“您認同了我啊……”

她喃喃自語道：“……平安喜樂、順遂無憂嗎？真不錯啊……”

雨燕看向旁邊早已泣不成聲的人，她撿回來的家人們，說：“我們原本打算在這裡建立一個村子，收留那些不願意再流浪或者殺人的人們。這片土地挺好的，沒有主人……而且，大家也是在這裡遇到了您。無論如何，您都從那種怪物手裡救下了我們，如果沒有遇到您，大家恐怕都會喪命在這裡。

和那種怪物的戰鬥想必很痛苦吧？我們從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那種東西的存在，是不是因為有和您一樣的人一直在默默保護着大家呢？如果忘記這樣的恩情，讓它在無人知曉的時間中落灰，實在是太過于忘恩負義了。”

雨燕笑起來，“讓您來當村長的話就是異想天開的小兒癡語，但是活着的人還需要一個精神領袖，既然如此，藤叔當時說要給您立教，不如就叫萬世極樂教吧？”

伏黑惠做不到拒絕一個臨死之人輕飄飄的請求，于是，在他的默許下，雨燕興緻勃勃地指導着其他人記錄着，任命将惠帶回來的那個老人為教主，身體狀況稍好些的一男一女為左右兩大主教，其他人都是教徒。至于惠，則被安了個神子的名頭。

或許是因為這個玩笑麻痹了傷痛，最後咽氣時，雨燕是笑着走的。

土之國，大名宅邸。

在濡緣等候宇智波真炎時，一個姿容豔豔的華服女子急匆匆跑過，不留意撞倒了惠。她珠钗淩亂，裙擺沾着泥水，撲進了大名的會客廳，然後是男人的怒叱和女人的哭号，最後以清脆的巴掌聲為鬧劇畫上句号。

不久後，惠從其他族人的閑談中聽說大名的第六房小妾郁郁而逝。

宇智波真炎安慰道：“惠君，别多想，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呢？

當時這樣安慰着弟弟的宇智波真炎，在半月後戰死了。

伏黑惠也要上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