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是宇智波真炎特意來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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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那天,天空萬裡無雲,酷夏的陽光把世界上所有陰暗的角落都翻出來烤了個遍,唯有人心中的陰雨無法止歇。
這是伏黑惠第一次參加宇智波家的集體葬禮。
他不是一個喜歡主動社交的人,這輩子轉生後更是一心撲在提升自我上面,所以到了墓地,環繞四周,幾乎全都是陌生面孔。
哀悼是忍者們無師自通的能力,宇智波的葬禮更為内斂。除了個别稚童壓抑不住的抽噎外,其他人都是一臉肅穆,把傷痛和仇恨牢記在腦海裡。
惠靜靜地看着宇智波真炎的棺椁沉入墓坑。那是一個不過成年人小臂長的木盒,似乎宇智波真炎也不願意給其他族人添更多麻煩,所以在戰死時,幹脆把自己的屍體和敵人一起用土遁埋了,沉進漆黑的地底。
後面前去支援的宇智波翻遍了戰場,沒有找到任何一個象征生還的痕迹,真炎所帶領的那隻戰術小隊全軍覆滅,他們隻帶回了幾片破碎的戰甲,好歹能替真炎幾人立個衣冠冢。
宇智波真炎的遺物真的很少,替他收斂東西時,惠才知道他的身世——四歲喪父喪母喪兄,成為孤兒。八歲喪師喪友,從此開眼。十一歲手刃殺親兇手,雙眼二勾玉。十三歲晉升中忍,開始獨當一面。然後,是十六歲上忍,雙眼三勾玉,并在生日後的幾天接到雷之國本家的求助訊号,和宇智波田島共赴現場,在屍骸裡撿到了伏黑惠。
真炎是斑和泉奈的表兄,和田島家是割不斷的近親,自從他雙親去世,田島的妻子就想把他接回家,當作自己的孩子養育。隻不過宇智波真炎有自己的脾氣,溫和卻堅決地拒絕了姑母一家後,他就一直獨自居住在父母遺留下的房子裡。百多平的建築,夜晚喘氣都會覺得空蕩,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打開家人們的房間,除塵曬被,通風換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直到他撿到了惠。
宇智波真炎是否以為,伏黑惠和他一樣,都是孑然一身遊蕩在世間的人?他是否有因為這點而在深夜輾轉難眠,感到竊喜、又唾棄自己的陰暗?
滿打滿算,宇智波真炎今年本該十九歲。
最後一鍬土落下了,宇智波田島用苦無在石碑上刻下死者的名字,葬禮就算完成了。逝者已去,其他人陸續離開了,留下惠還站在原地。
伏黑惠在思考。
他不是第一次見證死亡,甚至就連殺人,上輩子惠也是做過的。扪心自問,宇智波真炎的死亡雖然讓惠的心神震動了幾瞬,但是惠并不認為他會沉溺在傷感中太久。他此刻仍然停留在這裡,是因為昨夜的夢。
夢境最後,宇智波真炎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那究竟是記憶的無序組合,還是靈魂托夢?
惠靜默了幾分鐘,突然感覺到有誰在看他,他擡起頭,發現了一個長相同宇智波斑有六分相似的男孩。表面看不出來,實際上惠愣了一下,才從記憶的邊角翻出男孩的臉和名字,那是宇智波泉奈,宇智波斑的親弟弟,惠這輩子名義上的兄長。
“……我記得,你叫惠,對嗎。”出乎意料的是,宇智波泉奈居然率先同惠打了招呼。
自從初見那次的不愉快後,伏黑惠本就有意識地避開他,其他人可能也是由于擔心,特意間隔開了惠與泉奈,讓他們兩人的活動空間不至于重疊,以至于轉生三年,惠幾乎沒見過泉奈多少面,更别談說上話了。
惠自認為加上前世今生兩輩子,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和孩子計較,所以他點一點頭,就準備先行離開,維持住大家心照不宣的表面和睦。
“等一下,惠。”宇智波泉奈再一次叫住了惠,他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三年前的事情,平靜且自然地說:“這次和千手開戰之後,我們兩族都會有段短暫的休戰期,族裡所有适齡的孩子都會在這個時候開始接受任務。
雖然大家最開始都是簡單的護送商隊來往兩地,不過為了安全考慮,每個孩子都會分配一個搭檔。不出意外的話,你的搭檔是我。”
泉奈問道:“我沒有和你對戰過,不熟悉你的實力如何,在任務開始之前,我們最好多磨合幾天,至少要了解對方的行為習慣。你認為呢?”
在對宇智波泉奈的稱呼上,惠糾結了片刻,到底是直接叫名字,還是和喊宇智波斑那樣叫哥,到最後,他幹脆直接含糊過去,隻說道:“……我沒意見。”
泉奈的頭腦超乎預料的敏感,“不管怎麼說,你都比我小上兩歲,可以直接跟叫斑哥那樣叫我哥哥。”
伏黑惠拿不準他的意思,好在,宇智波泉奈沒有準備在這一點上耗費太長時間:“我聽斑哥說,在真炎表兄出任務之前,你們約定好了要用寫輪眼實驗什麼新的忍術?父親大人還在養傷,我和斑哥一對單勾玉一對雙勾玉,比不上真炎表兄的三勾玉,但應當同樣能起效用。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開始完善術式吧。”
正話反話都讓泉奈一人說盡了,沒有給惠留下後退的餘地,惠隻能應好,跟着泉奈離開。三年前的那場沖突,就這樣在宇智波真炎的葬禮上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