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你沒事吧?”宋好喜語速極快,心底躊躇不安。
另一端長久沉寂,聽筒裡唯有微弱的“滋滋”聲。
何需細想,定是阮輕栩不小心誤觸屏幕,才陰差陽錯的撥給自己。宋好喜失落至極,垂頭喪氣地準備挂斷這通無厘頭來電。
“宋好喜,是我。”阮輕栩及時回應。
莫名哽咽,宋好喜撫着胸口道:“我知道是你。”
阮輕栩遲疑片刻,忽然問:“你還在江甯嗎?”
“在的,我看到新聞了,姐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宋好喜神情呆滞,忽如其來地流淚。
阮輕栩似乎很意外,清冷嗓音迳而柔緩:“我記得你向來不太關注娛樂圈,對我更是罕有了解的興趣。”
“哪有,不說這些了,你身體到底怎麼樣?”
新聞報道簡直恐怖,看一眼都能吓死大活人。
原以為阮輕栩會報平安,哪知她沉聲訴苦:“我狀态很糟糕,腿折了,臉也要毀容了——”
宋好喜瞬間失态,語無倫次到失智。
“阮輕栩,你不能死啊!皮相固然重要,但演技才是立足之本。你定會逢兇化吉,來日大紅大紫……所以你必須好好的!”
她啰裡吧嗦的安慰好一陣,阮輕栩始終沒開口,沉默着不知想什麼。
“瞧我這張嘴,當真急糊塗了。姐,我剛才不是詛咒你,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你趕快就醫,我不打擾你了——”
“宋好喜,不要挂。”
“沒挂!”
對方愁緒郁結,莫非有急事交代。
“你能來照顧我嗎?”
阮輕栩無力地垂下眼睑,長指打圈兒萦繞眉心。
“呃……等我!”
通話戛然而止,宋好喜使出生平最快速度,不到十分鐘就将行李整理完畢,而後訂票打車,在小帥的目瞪口呆中揮手離去。
距離影視基地最近的恒城人民醫院,門診樓下燈火通明。不同以往,今日或蹲或坐或倚着數個娛樂記者,他們毫不避諱路人的注視,聚精會神地扛着“長槍短炮”。
直到夜幕降臨,有個年輕女子一路小跑過來勸阻:“兄弟姐妹們,這都九點了。大家也辛苦,咱們請回吧!”
“那阮輕栩現在怎麼樣?”七嘴八舌地搶着問。
“等她出院,會親自回複的。”
俨然失望,他們不滿地冷嘲熱諷。
“大明星一舉一動關切多少人,咱們就當心疼粉絲了。”
“對啊,美麗姐,你幫人幫到底,簡單采訪一下不行嗎?”
“是死是活,大家得有個準兒啊!”
……
艾美麗險些氣炸,但為了阮阮,她還是和氣十足:“眼下情況特殊,大家換位思考。阮阮一切平安,隻是身體未愈,下樓前她特意叮囑我感謝大家對她的關心。天實在不早了,我給諸位訂了餐,就在對面小吃街上,勞煩各位高擡貴手!”
就診路上,若非個别記者橫沖直撞的追車,阮阮傷勢怎會加重。如今為了輿論,怕他們大鬧醫院影響無辜病患,艾美麗才懶得與之斡旋。
費盡口舌,好話說盡,伏低做小,才總算換得短暫喘息。
安靜的病房裡,阮輕栩正渾身發抖的掙紮。她試圖憑一己之力從床上撐起,然而努力嘗試了很多次,依然無法遂願。
不甘示弱的她額頭細汗密布,整個手背青筋畢爆。咬牙堅持,終是不堪一擊,最後重重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顫抖着再度驚醒。此刻眼皮劇跳,神情麻木灰敝,一動不動地呆望着慘白的天花闆。
燈光昏黃,周遭黯然。
意識極端無助,阮輕栩徹底失控,她忽然想起很多深藏未展的痛苦記憶。
“死去的怎麼不是你,你才該死啊!”
“我當然要錢,很多很多的錢。你身上流着我的血,這是你欠我的。”
“不夠,永遠不夠!”
“抑郁症?恐慌心悸?随你怎麼講,少裝可憐,名利盡收的大明星慣會矯情,我才不會憐惜你。”
“永遠沒人愛你,你這個怪物,給我滾出這個家。”
“你媽媽是神經病,爸爸也讨厭你。我如果是你,早就去死了。”
……
深淵暗無邊際,那些猙獰邪惡的面孔,各個張開了血盆大口。
外面開始下雨,電閃雷鳴,光線格外模糊,雨聲稀裡嘩啦的撞擊耳膜。
阮輕栩身體翻滾,四肢百骸無處安放,巨壓之下動彈不得。
“求求你們,不要丢下我。”
“阮輕栩!”
适時趕到的宋好喜,手足無措地緊擁着她,動作僵硬地輕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細語不斷:“别怕,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
望着眼前這一幕,艾美麗震驚的倏然止步。
舊疾複發的阮阮,竟然不吃藥就可以安定下來……
“幸好有你,否則又要上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