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楚甯在黑暗中,意識載浮載沉,許多雜亂無章的畫面不停跑過腦海,明明每個畫面好像都觸動到她内心的最底層,卻又像手中的流沙一樣,無法掌握,最終隻能任其流逝。
又像是做夢一樣,當下每個細節都好像很清晰,可夢境一過,就好像再也不能被打開的潘多拉盒子,時過境遷,做夢的人隻能想着:咦,我剛剛做了什麼夢來者?
凝神香在一旁悠然的燒着,微弱的火星子忽明忽暗,散發出的一點紅光并不打攪。水鏡宮内輕煙袅袅,頗有世外桃源的安閑自在之感。
冷寒霜正在專心打坐,顯然是完全投入到願楚甯剛剛一番突破性的話語之中了。關于這種她從未想過的觀點,着實給了她極大的啟發,人生的方向好像又出現了一條未知的明路。
無情究竟為何意?恐怕她要重新來思考了。
而毛色潔白的九尾妖狐躺在兩人身旁,正閑适的在舔着自己的爪子,順便照看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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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願楚甯悠悠轉醒時,整個水鏡宮内空蕩蕩的,唯有身邊擺着一盤香灰,聞起來像是燃燒殆盡的凝神香。
願楚甯覺得自己經曆了好多,又覺得剛剛不知道多久的混亂如同過眼煙雲,消散而去,她竟是一點都想不起内容來了。
會是原主的記憶嗎……?隐約覺得看到的事物熟悉又陌生。原主慕容錦到底是什麼身分呢?
願楚甯艱難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走向門口。
門外,暴風雪肆虐,風暴一般的大雪發出一陣陣呼嘯聲,冰雹又參雜在其中,簡直就像是要把此地變為大雪窟的勢頭。
願楚甯開啟了通天眼,越過層層冰雪,果真見到暴風雪的核心處,冷寒霜正在運功打坐,九尾狐則又縮得小小的,躲在她的懷中。
冷寒霜這是得到了體悟而有所突破嗎?願楚甯試圖回憶自己昏倒前跟她說了什麼,卻是一陣頭痛欲裂,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剛剛究竟向冷寒霜說了些什麼呢?貌似自己最初開口時,就并非是本來的自己在講話,而更像是下意識的說出那些話。
真是詭異。願楚甯搓搓自己的手臂,并非因為冷,而是因為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形力量。她靈台本是如此清晰,此刻卻像是被一層霧給罩住,思考都變得遲鈍了起來。
看冷寒霜如此專注于修練之中,願楚甯也不去打擾她,而是回身向宮内走去。剛剛進來的急,沒能仔細看過水鏡宮内的擺設,現在有空了,自然要好好的欣賞一下通天神土中最為神聖的三大宮殿。
水鏡宮的擺設極為簡潔,看來冷寒霜沒有情感之外,也沒有什麼物欲。
比起道祈生的無念宮,走的是那種黑白又純粹、嚴謹的風格,水鏡宮可以說是超然物外,并未追求任何道意或風水,卻又讓人覺得擺脫世俗的壓力,得到某種釋放。
就是不知那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不動宮宮主掌卧的宮殿長什麼樣子?三大宮各有伯仲,肯定都頗有自家宮主的風格吧。
願楚甯逛了一會兒,就挑一處空地,拿起堕天重劍開始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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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個時辰過去,室外的暴風雪終于有漸緩的趨勢。縱使如此,室外的雪也早已堆得快将門口的出路給堆堵住了,最後還是九尾狐用爪子耙了半天,耙出一條道路出來。
“師尊可是突破有感?”願楚甯放下劍,看着款款走進宮殿的冷寒霜,期待的問。
“還在嘗試。”冷寒霜一邊拍掉身上的雪花,一邊道:“妳是如何能有這般想法?非常的……具有新意。”
“其實說到這個,我并不記得我先前跟妳說了什麼了。我昏過去後,醒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願楚甯有些挫折的道:“師尊妳可以跟我重複一遍,我先前說了什麼嗎?”
冷寒霜似乎有些訝異,不過她并沒有質疑願楚甯,而是把願楚甯剛剛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給她聽。
願楚甯越聽越訝異,自己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啊!天意即民意,這是哪裡來的概念?這種話真的會出自自己的口中嗎?
更深層更本質的問題是,人真的能夠說出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嗎?願楚甯回答不上來。
冷寒霜本想問願楚甯為何能有這般突破性的想法,可見她一副不知道自己說過這話的模樣,也是很納悶,卻沒有再逼她。
“或許是渾沌飄渺劍練出了心得,隻是妳之前一直沒有發現罷了。”冷寒霜寬慰她:“不管如何,我都還是要感謝妳,帶給了我這般啟發。”
願楚甯見冷寒霜一改冷淡之情,多了一份溫度,倒也樂見如此:“師尊,有幫助到妳就好。”
“以後,妳就留在水鏡宮修練吧,也省得我每天要跑上跑下的。”冷寒霜道:“水鏡宮上面沒有别人,妳看到的所有房間,喜歡的都可以住,有缺什麼再讓我知道。”
冷寒霜好像變熱情了不少?願楚甯這樣想着,卻沒有直接說出來,打算繼續再觀察看看。
“我在忙的時候,妳也可以去到遠一點地方,那兒沒有我的庇護,兇獸橫行,拿去練手剛剛好。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帶着我的狐狸一起去。”冷寒霜輕輕拍了拍九尾狐的頭,九尾狐溫馴的蹭着她。
願楚甯自然沒什麼異議,這樣也不用暴露小萬的事情,少了很多麻煩。
自那天起,願楚甯沒事就與冷寒霜切磋,剩下的時間則是自己練劍,或是與九尾妖狐一起進森林,幹擾那些無辜兇獸的太平。
因為擔心冷寒霜的身體,願楚甯更多時候還會反過來督促冷寒霜好好練功、打坐,趕快突破。再不濟,至少願楚甯看到冷寒霜的症狀越來越少出現了,現在氣色倒是好上了不少。
自己當天究竟如何能說出那種驚天動地的言論,至今是未解之謎,不過願楚甯也無從得知那一閃而過的念頭是哪裡來的了,便也暫時将其放到一邊,不再去管。
數個月過去,途中道祈生有來探望幾次,每次都驚豔于冷寒霜愈發紅潤的面貌,以及那一絲絲從冰肌雪骨下散發出的暖意。
“真不得了,妳究竟做了什麼,竟然讓這樣固執又冰冷的女人變作這個樣子。”道祈生每次來,都會如此啧啧稱奇的評論道。
願楚甯挺喜歡道祈生的,經常也會與她切磋,甚至在冷寒霜閉關的時候,有時候還會托九尾妖狐帶自己去無念宮的山頭拜訪道祈生。
道祈生與冷寒霜的風格大相徑庭,若冷寒霜是冷冰冰的殺手,道祈生的招式講求的反而是和諧與平衡,她的招式總有種圓滿的美感,似乎在攻擊對手時,志不在抹除對方,而是一種帶人看見道之意的方式,帶給人大徹大悟之感。
“道宮主,我師尊真該多與您相處,您的招式飽含深意,我每次旁觀,都受益良多。”願楚甯道。
“她那時候才看不見其他東西呢,滿腦子一直告訴自己要斷絕情與欲,把自己活成一座無情孤島,真沒有意思。”道祈生笑了一下:“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徹悟這種事情,講求的是一種緣份。不隻是對象,時機也是很重要的一環。隻能說妳的到來很是時候。”
願楚甯點點頭,正想說什麼時,道祈生又開口:“妳的好夥伴好像到山腳下了,正在與萬獸掙紮着呢,妳要不要去接一下人?”
“我的好夥伴?”願楚甯愣了一下。
“奇離子啊,不是妳說他天賦異禀,想要讓我收他為徒嗎?”道祈生笑了一下:“我跟他說,若他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到我的山腳下,我就收了他。看來他跟妳一樣,都是狠角色呢!”
願楚甯聽了一喜,道祈生這是同意收奇離子為徒了嗎?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願楚甯立刻往山下跑,道祈生見她這樣高興,也覺得可愛,趕緊先把帶有自己神魂的符咒射到願楚甯身上,免得她還沒下山就被兇獸啃成一具白骨了。
願楚甯三步并兩步的下山,加上身上有道祈生的氣息,周圍的兇獸老早就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靠近,因次她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抵達奇離子所在之處。
本來圍攻奇離子的兇獸早在感應到道祈生時就一窩蜂鳥獸散了,隻留下眼神兇狠、被迫開啟第三型态的奇離子。
“奇離子!好久不見啊!”願楚甯看着肉不挂骨的奇離子,差點爆笑出聲。她這個硬氣到不行的朋友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