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幾乎很明顯的身子往後仰了下,避嫌意味實足,他道:“是麒麟的麟。”
蕭雲錦點頭哦了一聲,道:“聽說你讀書極有天分,簡直是過目能誦,出口成章,字字珠玑,胸藏錦繡……”
要不是出身不太好,說不定就是文曲星下凡,将來還能出将入相。
啧啧,可惜,命不好,說什麼都白搭。
不過他能做自己的伴讀,又是他的福分,否則他一輩子就是個奴才。
沈麟隻一眼就望到了蕭雲錦的心思深處。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自己不過是個低賤卑微的奴才,生而懸殊,這是命。
沈麟卻不甘也不願意認命。他道:“世子爺過獎,沈麟……隻是比旁人願意多下一份苦功夫罷了。”
蕭雲錦道:“府中都喚我錦哥兒,以後你我要同食同宿,同窗同讀,别太客氣,你也叫我錦哥兒吧。不知你可有字?”
互稱表字才更顯親近。
少年肌膚玉白,不言不笑時有如畫中翩翩少年。
可他一開口便眉眼俱活,成了溫暖而明亮的燭火。
這樣的人,天生就有誘惑人自投羅網的魅力。
沈麟也不能例外。
可他卻極其反感這樣的蕭雲錦,因為身份懸殊,因為他不自恃身份的平易親切,因為他自以為慈悲的體恤和同情。
沈麟道:“我在家行四,沒有表字。”
蕭雲錦眉眼俱彎,十分熟絡的道:“那我喚你四郎,不若我替你取個表字如何?”
他也不等沈麟回應,便思忖着道:“麒麟是瑞獸,有送子、延壽之意,不若你表字仁壽如何?仁義長壽,又吉祥又福氣,極好,極好。”
沈麟并不見得有多榮幸和高興,隻不鹹不淡的道:“多謝世子爺賜名。”
蕭雲錦拍手喜笑的道:“謝什麼,不就是一個字嘛。對了,你别這麼見外啊,我雖在家中居長,但和叔伯兄弟們排行卻行六,你可以叫我六郎。”
他自來熟的道:“走吧,四郎,我帶你去見過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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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錦從小錦衣玉食,小手厚實又溫暖,白晰又幹淨,他自來熟的牽住沈麟的手,三兩句話就暴露了調皮搗蛋,貪玩好玩的本性。
哪兒還有剛才那副溫文美好的雅緻模樣?
沈麟十分驚愕的望着和自己如此親近的蕭雲錦。
腦子裡繃着的一根弦發出輕輕的嗡聲。聲音不大,卻灌了他滿耳。
血液從心底漸漸升騰,終至于盈滿整個頭部,沈麟的臉慢慢紅了,連眼睛都是。
他不懂蕭雲錦是脾氣禀性本就如此,還是真的甫一見面就和自己投緣,說話就好生說話,怎麼還動上手了?
他心裡僅有的對蕭雲錦的那一點兒好感蕩然無存,原本對他的成見卻無限放大。
原本就自尊、敏感,深以自己的卑微而自恥,對蕭雲錦帶着天生的敵對和仇視,骨子裡則是不能訴諸于口的豔羨和妒恨。
又不憤他隻為一己之私,就将自己好好一個良民逼成了奴仆,沈麟恩怨雜纏,在這一刻達到了極緻。
他十分粗蠻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甩開了蕭雲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