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錦倨傲的一揚下巴,似笑非笑的道:“你隻是我的伴讀,又不是我的小厮,讓你服侍我,豈不是殺雞用牛刀,玷污了你的大才?”
沈麟低聲道:“我和錦哥兒榮辱一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此舉并非谄媚讨好,實是為你我長遠考慮。”
蕭雲錦哼一聲,道:“誰跟你皮毛一體?誰跟你論‘我們’?你也配?”
沈麟無耐的笑笑,道:“沈麟自是不配和世子爺相提并論,但主死奴辱,這道理千古不破,你大可不必懷疑我的居心。人都有私心,沈某亦難脫窠臼,我縱然不是全然為了世子爺着想,但最終目标和世子爺是一緻的。”
蕭雲錦也覺得自己說話未免太刻薄了些,從前他也不是這樣的人,現下卻一口一個“奴才”的叫着沈麟,時刻不忘提醒他兩人主奴懸殊,動辄就罵他“不配”。
也就是沈麟不似從前那敏感自負的性子,否則又不知道受傷成什麼樣。
蕭雲錦和沈麟沒仇,從未想過緻他于死地,更不是為着結仇來的,所以何必這樣羞辱他?
他自己有過赤誠相待,卻被人辜負的體驗,所以更不願意施諸于人。
蕭雲錦遂以沉默來了解這場糊塗官司,把腿往前一伸,上半身靠在藤椅上,是個憑他擺布的姿勢。
沈麟也就默默上前,坐在蕭雲錦身後,果然伸出十指,不輕不重,力道适中的替他揉捏頭部。
盡管還隻是個男孩子,但沈麟下手極勁道,他手指修長有力,細膩光滑,并不似下仆那樣結着厚繭,粗糙剌人。總之既不太疼,也不會浮皮潦草,每一下似乎都按到了經絡裡。
蕭雲錦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服侍,先還不無幸災樂禍的想:沈仁壽啊沈仁壽,前生你冷傲得和高山雪蓮似的,仿佛屈身做個奴仆是多丢人現眼的事,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如今沒人逼着迫着,你倒自甘下賤,做得如此心甘情願。
你說這人是不是欠?
到後來腦子裡一團糨糊,什麼都想不起來,終至于意識陷進無邊無際的虛無,渾身疲軟,怎麼也掙紮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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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隔着重重雲霧,蕭雲錦的意識漸漸回籠,他聽着耳邊有小奶狗唔唔的發着低吼的聲音,不曾起身,先茫然的問:“誰把黑雲牽進來了?”
睜眼時才發現,自己還在書房的搖椅上。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
但大抵睡得沉,所有的氣力都回到了身上,是說不出來的慵懶。
沈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還叫黑雲嗎?這回倒是名副其實了。”
蕭雲錦猛的翻身坐起來,瞅他問:“你怎麼還在?”
沈麟垂眸望他,看他那睡得紅撲撲的小臉和黑亮亮的眼神,十分滿意,溫柔的道:“你睡着,我守着你啊。”
切。又讨好邀功。
蕭雲錦問:“剛才你說什麼黑雲?”
桌邊的小藤籠子裡,關着一隻黑色小奶狗。
分明也就剛生下來沒多久,腿腳無力,站還站不穩呢,也沒有牙齒,小東西卻兇惡倔強威脅着把它關進籠子裡的人。
果然渾身漆黑,沒有一根雜毛。
蕭雲錦問:“這是什麼?”
沈麟把小東西托出來,送到蕭雲錦跟前,道:“我送你的禮物。”
蕭雲錦把小東西抱在懷裡,用手順着它柔軟的毛發,明明心裡滿意,嘴角都翹得老高,卻假裝不以為然的道:“不就一條小破狗嘛,什麼稀罕東西。”
“不是狗。”
“那是什麼?”
沈麟湊近蕭雲錦,道:“是小狼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