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菊的哥哥去城内采買了,要五日後才能回來。晨起,冬菊就對嫂子言要去新的府邸做丫頭。頭冬菊嫂子嘴上不留情道:“走了好,走了清淨。”
冬菊行李幾乎沒有,家徒四壁,除了當初出府時随身帶的首飾,這幾日年度日,差不多的也完了。就随身打包了兩件秋冬衣物。
這頭許君一大早就出門,不能再步行了,得雇個馬車,手上出來時帶的有幾兩碎銀子,足夠租一輛最普通的車馬了。
臨走了,冬菊嫂子倚着門道:“你哥肯定惦記你,地方定了記得回個信兒。”
冬菊眼睛有些紅:“嫂子,我屋那枕頭下有給我哥留的東西。我去的不遠,得空了就回來。”
冬菊嫂嘴上不耐煩,但念想這幾年,自己丈夫經常外出做買賣,就這個妹子作伴,往常讓她幹嘛就幹嘛毫無怨言,偶爾頂撞幾句,都不過玩笑話。今兒要走,倒是有些不舍了。
“好了,趕緊走吧。别在這兒眼前礙事兒。”冬菊嫂子道。
車馬已經牽到門口了,馬夫正在等着。
冬菊嫂看着一身素氣的冬菊,取下來頭上的銀簪子,戴到了冬菊的發上:“這些年,你的東西都貼補家用了。出去沒個臉面會行。你好好帶着,不許給我弄丢了。
冬菊忍不住想哭出來,轉身拿手背扶去了眼淚。登時上了車,不再做留念。
祖茔之處在新安縣東北端,青要山則在最西南端,縣城環着山,路途不遠,可是要繞山行進,從晨時出發,到了晌午才繞過了青要山。這一路,主仆倆有說有笑,大多講着幼時的事迹,若說冬菊剛被買來的時候,孔月的母親見她是個懂事兒文靜的丫頭,不曾想,漸漸的,被孔月帶的淩厲的起來。小時候欺負鄰家小哥嘴上絲毫不饒人,平日在冬菊家中,倘若冬菊真的跟嫂子拌起嘴來,那嫂子恐怕也說不過。
從昨晚孔月說了自己原委後,冬菊便不再開口提大小姐了,生怕孔月心中傷心。也知道二小姐現在的處境。
車馬繞過了山,就不那麼崎岖了。
孔月看了看車簾外,是一望無際的稻穗,農耕者在辛勤的勞作。往後,就是新的生活了。一天一夜沒有任何的風聲要來抓她們。想必,是徹底逃脫了。
“月兒,這兒離春莺坊越來越遠了。”許君也扒車簾往外看。
孔月突然想起了什麼:“許姐姐,那神仙姐姐現在怎樣了?”
“她啊,她的任務完成了,自然是升仙了。”許君編道。
孔月若有所思,想着想着不知覺眼睛又紅了。昨晚說道孔婉時孔月就哭了一回,現在沒再提,定是又想到了姐姐,自己的逃走會不會連累了姐姐。
冬菊為了分散孔月注意,打簾問了馬夫還有多遠。馬夫回道:“最多半個時辰。”
“二小姐,你快看外面。”冬菊道。
原來走過了那邊田地,就到了洛河。“這兒也有洛河?”孔月問道。
“對呀,這就是京城洛陽裡的洛河,也是咱們以前曾去玩過的地方啊。二小姐,你還記不記得了?有次你讀完曹植的《洛神賦》非得要去趟洛河,看看那裡到地有沒有洛神。”
孔月笑道:“記得記得,那時候你心裡怕是在笑我傻吧。”
冬菊撇嘴道:“小的可不敢呢。”
不知覺間車馬越行越慢,原來祖茔之地多設在半坡之上,房舍一般建在坡下。繞過最後這個山坡就到了。從上午出發,到下午申時,馬車足足行了有七八個時辰。
冬菊隻來過一次,記不大清。知道此處亦是個村落,名喚青家村。孔府當年所蓋的房舍有兩間,從外表看,十分好找。車馬到了村口就停了,三人下了車,順着村中唯一的一條路尋着,彼時村中少有人在,正是炊煙竈火升起的時候,房屋建的十分稀疏,走一射才見一戶。
三人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見兩間房舍紅牆灰瓦,全然不同先前走過見的那些土坯房。
“就是這兒了,沒錯的。”冬菊叫道。又細細上前看了看木門,紅木大門有一排門釘。冬菊小跑兩步,上前是使勁兒敲了敲門:“方管家,方管家。”
叫了幾聲,這房子的大門沒開,另一側緊臨的房舍大門卻開了。
“誰呀?”一個四五歲的幼童把門打開探出了身。
冬菊一看,這不認識啊?莫不是認錯了門,上前問了一句:“方旬竹可是在此居住?”
幼童奶聲奶氣道:“我爺爺正在屋裡呢。”
原來是方旬竹的孫子。當年孔府被抄家的時候,還沒有他呢,應是出來後生的。
冬菊把行囊往肩上屢了一屢,興奮的回孔月道:“二小姐,沒錯的。就是這兒了。”又蹲下對幼童道:“可不可以幫姐姐們傳個話,就說舊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