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穿着粗布衣裳,看起來像是掃地丫頭,頭發有些散亂,嘴唇有些開裂,怯怯的說道:“我……我……我聞到肉香了。”
湯嬷嬷看了一下手裡的食盒,蓋子沒蓋嚴,估計是味道散了出去,她看着有些心酸,招招手:“進來一起吃罷。”小丫頭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我真的能吃嗎?”得到肯定的回答跳着進了院。
雙嬷嬷帶小丫頭洗了手臉,得知她叫蔓草,負責花園附近的打掃,她剛打掃完,一身灰還沒得及洗幹淨,聞了味怯怯的跟了來。
幾個人把食盒的飯菜擺在桌上,拿了一個碗,撥了米飯遞給蔓草:“快點吃吧。”蔓草雖然餓,但是吃飯極其規矩,小口細嚼慢咽,夾菜穩穩當當,湯嬷嬷不住地點頭。
蔓草最後吃了一個雞腿,擦擦嘴上的油,飽食餍足後道:“謝謝嬷嬷,你們都是好人,好久沒吃的這麼開心了。”
她們也有些好奇,問蔓草:“你平素吃的都是什麼?”蔓草說:“我們下人餐做的雖然不精緻,可是之前也能有肉吃,味道也好,可是後來廚房換了管事,不知怎的,說府裡節儉開支,每餐得改改了,從那之後,飯菜都少了,菜清淡沒滋味,摳的連鹽巴都舍不得放,大家不滿,可也沒辦法,廚房的人硬氣,我們都是粗實的奴婢,主子跟前說不得話,隻能忍着。”
湯嬷嬷一聽也憤憤不平:“偌大的蘇府差不了你們幾口吃的,咱們太太是個慈悲的,待人極好,定是下面人欺上瞞下,糊弄了去。”
溫嬷嬷又問:“太太不管這些雜事,怎麼不和太太身邊的人說?”蔓草苦着臉:“一來找不到合适機會,二來也沒人敢提,這廚房管事是後來太太提拔上去的,怕觸了太太的黴頭,被撸了差事。”
聽到這幾個嬷嬷也明白了,她們是什麼人?你一眨眼便知道你肚裡曲繞,廚房的下人狐假虎威,刮斂了下人餐的份例,貪得無厭。
送走了蔓草,湯嬷嬷下了炕道:“我去找太太。”溫嬷嬷道:“咱們三個一起罷。”說着笑着便到了正院。
裡面傳來了陣陣笑聲,嬷嬷們進來,隻見馮氏歪扶着紅木博古架,頭上的玉蝴蝶随着笑聲起起伏伏,像是要展翅沖出去一般。
原是趙媽媽不知說了什麼,逗得馮氏捧腹大笑,見嬷嬷進來,讓丫鬟搬了方凳過來,馮氏斂了笑意,溫聲問何事:“嬷嬷來有何事?”
雙嬷嬷把遇見蔓草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馮氏大驚:“府裡竟然有這樣的事?”趙媽媽也說:“太太,我也被蒙在鼓裡,沒人和我提過這個啊。”
湯嬷嬷說道:“不怪太太也不怪趙媽媽,蔓草她們不敢找趙媽媽,再說都是小事,太太哪裡照看的到,都是廚房的人壞了心腸。”
馮氏點頭:“真是膽大妄為,不過這也不算小事了,連飯菜都敢克扣,真是反了天了,當時廚房秦四家的犯了錯,我見楊水家的做事勤懇,便提了上來,沒想到是個黑心肝的。”
湯嬷嬷幾個耷拉着耳朵,太太說廚房的管事犯了錯,那必然涉及到了家裡的辛秘,少聽少錯。太太受了蒙蔽,讓這起子東西掀起了風波,馮氏惱得很,吩咐趙媽媽道:“你去查問查問,看看楊水家的還做了什麼。”
趙媽媽得了差遣退了出去,湯嬷嬷幾個陪着馮氏聊天,屋子的冰山散出一絲涼氣,趙媽媽不一會兒便回了來,還帶了幾個粗實的婆子丫頭,幾人的口供和蔓草的别無二緻,坐實了楊水家的貪墨一罪。
馮氏大動肝火:“找婆子把楊水家的綁了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好說的!”
楊水家的糊弄粗使下人還行,當着太太的面,吓得全都說了:“都是我豬油蒙了心,我那兒子不成器,在賭坊輸了不少錢,自從接管了廚房的差事,便扣了份例,偷偷拿出去賣了錢使,太太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馮氏不想聽她訴忠心,她識人不清,竟安插了這麼一個糊塗東西,也懶得廢話,讓婆子拖出去打,院外棍子聲落,隻聽得楊水家的嗚嗷求饒。
湯嬷嬷端坐着,仿佛一切都和自己無關,面色如常,馮氏臉有愧色:“是我管家不嚴,讓嬷嬷見笑了。”
雙嬷嬷喜笑臉,一說話讓人看了舒服:“太太哪裡的話,沒有終日防賊的,心眼歪了是她自己的過。”
打了楊水家的一頓,已經是剝了臉面,倒不是馮氏不想撤了她的職,隻是眼下沒有合适的人接替她,廚房事隻能由楊水家的掌管,罰了這一次,她也就有記性了。馮氏又下了令晚上給粗使的下人做頓好菜,菜肉敞開吃。
素了這麼些日子,大家聽到這消息開懷的很,再聽說太太下令以後粗使的下人,每頓必須有兩道肉菜時,更是欣喜雀躍,連幹活都有了氣力。
湯嬷嬷回小院,見蔓草在牆根下等她,手放在背後,像是藏了東西,湯嬷嬷湊過去:“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