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靜的空氣中刮起了陰冷的風,仿佛要鑽到人骨頭縫裡去。
工廠生産副主任嘴巴開合了兩次才發出聲音:“……這、這是什麼?”
助理之前跟着孫有為看過别的大師做法事,接受能力要高一些,但大部分時候看到的不過是什麼香無風自滅之類的場景,從未見過這種能夠連周遭大自然的環境都跟着有所改變的狀況,一時也提起了心,說話的語氣比之之前公式化的禮貌更多了尊重乃至敬畏:
“徐大師,敢問,您發現了什麼?”
徐雲笈靈息運轉了一個周天,憑借手中羅盤與此間靈氣,周遭靈氣流動的方向與變化都已了然于心。
他此刻開口道:“此間風水原本很好,乃是東方木龍火局,乙丙交而趨戌,龍從艮寅甲卯,乙辰丙午入首生旺龍。然而糟糕的是,遇到了地氣外洩。”
他的手指在拿着的工廠地圖上劃了一道環繞工廠的弧線,又伸手指了指眼前高大筆挺的樹:“你們仔細看,這棵樹是不是比旁的都要生機勃勃?”
助理和副主任之前沒注意,此時被他點出,仔細一比較,果然,眼前這棵樹顯得格外繁茂,樹葉蒼翠油亮,較之其他樹木,更顯得精神蔥郁。
“這棵樹……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不在這樹,而在使它如此繁茂的東西。”徐雲笈手持羅盤,靠近這棵郁郁蔥蔥的喬木,助理和副主任便都清清楚楚看到,他手中羅盤上指針忽然瘋狂旋轉起來,并且上下浮動。
“這、這?”
兩人看得分明,徐雲笈手腕手指都沒有動。而周圍此刻也沒有風。分明就是羅盤自己突然動了起來。
兩個普通人哪怕知道徐雲笈是玄門中人、有了點心理準備,這會兒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後退兩步。
“這是屬陰的地氣所緻,可作水。風水中水又可作龍,所以本該形成兩肋生旺水夾拱上堂的旺局。”
“本該?”助理琢磨着這個字眼,“那實際呢?”
“你看我這張紙上标畫出的出事位置,連起來像是個什麼形狀?”
工廠副主任湊過來看了會兒,猶猶豫豫地說:“像個L型。”
“說是‘L’,但兩筆之間的夾角可不是直角,而是銳角,如果你偏過來看,是不是像一柄鍘刀?”
副主任在眼前人笃定的語氣中,思緒被帶着走,不由點了點頭。
“這就是了。原本地氣在午起長生,龍自辛位入乾宮,是極好的局面,卻偏偏,工廠中車間隔斷布局如鍘刀。若無木龍自然無所謂,但有了此龍,龍又偏偏經堂而過。‘鍘刀’刀刃的位置居申,于此局為八殺,便形成旺龍引頸就戮之局。不過,就算如此,通常也不會立刻出事,一般是數年之内才會見分曉,往往慢慢奪去财運生機,使主家斷财、工廠中工人身心出現問題,不會立刻有變故。之所以你們的廠子短時間内接連出事,是因為地氣生龍,與平常風水中空有龍形、略帶龍氣的水龍山龍不同,乃是地脈所化,即使龍頸加諸利刃依舊能夠反抗。這裡便成為龍拼死猶鬥的局面,使得廠子出事。出事的幾處地點你們仔細看,與這‘鍘刀’的痕迹是否相合?這便是‘屠龍刀’與龍相鬥,雙方氣運相交之處,更易發生事故。”
那兩人也不知聽沒聽懂,反正是連連點頭。
主要這位青年大師看起來實在胸有成竹,語氣太過笃定,讓人連懷疑的念頭都升不起。
孫有為的助理早已悄悄給老闆發了消息,說這位隻怕真有本事,說不定就能解工廠的困局。
此刻聽徐雲笈解釋清楚,他表情嚴肅凝重:“敢問大師,您說地氣外洩才導緻了這個局面……”
他眼中閃過什麼,沉聲問:“是不是有人作怪?”
徐雲笈卻不這麼認為。
他繞着那棵樹,也就是龍起長生之處仔細觀察,又以羅盤分辨,搖了搖頭。
“不同于尋常一家一戶或是一村一樓的風水小格局,地氣事關大陸地脈,非人力可輕易改變,若真有能改地氣、擅動山川風水者,必然是玄門中修為極深的高人。”
别說是這片玄學不興的大陸了,就算是術元大陸,能有本事做到這一點的,也起碼得是“造法”境的大佬——術元大陸修者分五檔,有法、無法、破法、造法、悟道。所謂“造法”,可以說是修煉大成、悟天地之力、能自創其法的大能,這才有改天地之威。
在一片崇尚玄學、修-真之道大興的大陸上,這種大佬都很少,而且需要千錘百煉和極其幸運的機緣才能鑄就,更不要說是這樣一片修-真的荒漠了。
就算真有相當于“造法”境的大佬,這等人物一般早已道心通達,若是反派那也是能扛得住每次進階天道憤怒雷霆的、心智極堅、手段極為高妙的壞人中的絕對精英,怎麼可能跑來布這樣一個除了害一家廠子——長期可能還會波及附近村莊的——沒什麼其他用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