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仰頭望着,在這一刻失語了。
他們瞳孔中倒映着遠處山巒上燦爛到仿佛要将半扇天空燃燒起來的橙黃色,眼睛幾乎都被刺痛了,而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那……是什麼?
那道影子蜿蜒,背生雙翼,四足五爪,鱗身脊棘,鱗片流淌着金色的光澤,振翼間碎石橫飛。
祂昂首,發出悠長的吟鳴,如編鐘,清透悠遠,響徹天地。
無論是才入超管司不久的年輕修者,還是身經百戰入馮保國玄淩子,這一刻都是茫然又恍惚的。
那道影子威勢如此驚人,僅僅是這樣遠觀,都叫人連呼吸都幾乎失去。更不要說,從小讀着華夏傳說長大的人,沒有哪個對于這個國家最崇敬的圖騰陌生。
而此刻,那道影子……
“‘天有九龍,應龍有翼’,這莫非是傳說當中大荒主風化雨的應龍?”
一道聲音帶着驚歎響起。
玄淩子從恍惚中被這嗓音喚醒,回頭一看,是那位小徐道友。他怔了一下,有些不知說什麼好。
這個年輕人雖然也是在贊歎,但相較于其他人,還是太平靜了。
那可是龍啊。華夏圖騰,上古神獸。這樣隻存在于神話當中的存在,如今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他們這些修者不管男女老少都震撼失語,恨不得世界觀都破碎重組,心裡又是恐懼又是敬仰,而這位年輕的修者卻還能驚訝卻淡定地判斷出那道龍影的身份……
玄淩子一個念頭尚未轉完,山巅那道龍影忽然一閃,緊跟着便像是一道流星一樣,忽然直直地——
向着他們這群人所在的方向撲來?!
“退後!”
原本同樣神魂不屬的馮保國悚然而驚,骨子裡的責任感壓過了世界觀破碎的混亂。
他大吼着站到了所有人前面,做出了防禦的姿态。
——或許那真的是龍。
上古神獸。
但傳說中,神明從不僅僅是單薄的慈愛形象。
他們強大,也因為強大,人類在他們跟前不過是蝼蟻。
馮保國這一刻的警惕遠遠超過了驚愕與崇敬。他竭力想要護住身後的每一個修者。
然而他的念頭還沒有轉完,那道金黃色的影子便已然出現在了他們頭頂!
太快了。
當頭頂龐然大物的影子将下面所有人籠罩在其中,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最深處泛起懼意。不少人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馮保國狠狠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天上。
——他對上一隻碩大的、仿佛有他兩個高的眼睛。
“你——”
“你們便是來迎接我的人修?”
隆隆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金玉般的質感,然而因為對方龐大的身形,隻讓人感覺震得耳膜生疼,并且聽得語音模糊。
“什麼?”馮保國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話,呆滞了一下,舌頭快過大腦地回應了兩個字。
那隻龐大的、金色的豎瞳眯了一下。像是作怒。
然而馮保國的警惕還沒來得及再次升起,空中的巨影又是一閃,緊跟着消失不見。
……消失?
修者們還未及從震撼、驚愕、恐懼、憧憬……的複雜心緒中完全緩過來,便因為那龐大龍影的消失又是一陣錯愕。
“剛剛那——”
“不見了?”
“祂、祂到底是什麼?”
“這世上真的有龍??!”
七嘴八舌的聲音裡,徐雲笈看着就在自己不遠處、長身玉立身的男人,無奈地輕咳了一聲:“他沒消失。”
“沒消失啊,那他是去了……他沒消失??!”
某個修者拔高的驚呼聲中,徐雲笈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對面。
那是個身量很高的男人,徐雲笈估摸着大約有一米九還多。他穿着一襲非常複古、像是某個古裝劇裡的道具服一樣的衣服,但質地顯然完全不可以類比。那件長袍乍看是白色的,但仔細打量卻仿佛是在純白中編入了金色的絲線,微微偏轉一個角度就波光粼粼,隻是那種光是很淺淡的金色,并非金子一樣奢靡的華麗,反而低調而收斂。然而隻要看到的人,沒有人會懷疑這件衣袍的貴重。當然,考慮到這個男人的身份,或許它不是“衣服”,而是“鱗片”。
無論如何,這種泛有光澤的淺金是極為苛刻的顔色。因為本身的華麗而容易喧賓奪主。而它穿在這男人身上,卻也隻能是陪襯。
對方有張非常英俊的臉。即使同為男性,徐雲笈也不得不贊歎一聲。男人有着一頭緞子般的黑發,五官深邃,眉骨高挺,不過線條顯得過于鋒銳,因而自帶一股淩厲的氣勢。他瞳孔很深,是極為純正的漆黑,遠處燕山沒有消散的金芒落在他眼睛裡,讓他的虹膜顯出某種璀璨的質感。
男人掃了一眼眼前站得零散的人們,眼中透出幾乎所有人都能讀懂的挑剔與傲慢,甚至還有愠怒:
“……就派你們這群人來迎接?連個化羽境都沒有?列陣都不會?”
他仿佛勾了下嘴角,但那完全不是笑意,由于那張氣勢驚人的面孔,反而平添了一分高高在上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