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樓梯口,程曉就看到一路狂奔的大巴。
程曉急忙上前攔住他,兩人差點撞到一起。
程曉一邊穩住身子一邊急聲道:“怎麼了?”
大巴二話不說的拽住程曉的胳膊就跑:“快出去!”
程曉一時不太明白,隻是被大巴拉着往一樓大廳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向身後看,這一看之下幾乎癱倒在地上。
兩人身後烏壓壓的一片黑影,數不清有多少個,但是很明顯的所有黑影都是腳不沾地的飄在半空中。
程曉腦袋一炸,立刻意識到這就是他放出的衆多陰魂。但是他又不明白他們是從哪裡出來的?為什麼不是從地下室出現,而是從一樓走廊的盡頭追過來?
還來不及想明白這一切,程曉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之前疼痛的右臂,此時竟然多了一股奇異的麻癢感。
麻癢感來襲的瞬間,程曉下意識的伸手攥緊自己脖子裡的玉佛。
隻是令程曉沒想到的是,平日裡清清涼涼的玉佛,就在剛才碰到的那一瞬間,卻如同火燒一般,炙熱的吓人。
手掌蓦然被灼痛,程曉使勁一甩,玉佛“啪嗒”一聲便被甩到了一旁的牆角邊。
程曉倒抽一口涼氣,立刻大喊一聲道:“等一下!大巴!”甩開大巴的手掌,程曉立刻跑過去撿起玉佛。他已經遺失了這枚玉佛兩次,決不允許再有第三次。
程曉剛跑過去撿起玉佛,一時間還沒來得及起身,眼前便是一黑,立刻便被飄過來的一隻鬼影拽住了右臂。
程曉吓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就想掙紮,不料那鬼影竟是甩都甩不掉的,直接低頭在他右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程曉大叫一聲,那種被利齒穿透血肉的感覺讓他又驚又怕,隻能不斷的甩着胳膊。
“程仔兒!”大巴眼見程曉被兩三隻鬼影圍住,立刻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
說來也奇怪,剛才對程曉趨之若鹜的鬼影,一看到大巴過來,立刻退散開去,退到了離兩人有兩三步距離的地方飄着。
受驚的程曉和大巴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是略有慌亂的拔腿就跑。
大巴擔心程曉會再次被纏住,隻好讓他跑在前面,自己跑在後面。
剛跑了還沒兩步,程曉腳下一個踉跄,一時就要栽倒下去。
大巴立刻上前扶住他道:“程仔兒,你怎麼了?”想起他剛才似乎被鬼影咬了一口,大巴有些着急,料想着估計是那一口傷到了程曉。
程曉掙紮着晃了晃頭,心頭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大巴看到程曉一直攬在臂彎中的香爐,再看看身後洶湧而至的鬼影,立刻急聲道:“我背你!”話不說完,大巴便蹲下身子背起了程曉,然後二話不說的沖到大門口,一下子便拉開了厚重的玻璃大門。
眼見大巴背着自己朝停車場的地方跑去,程曉嘶啞着聲音道:“不行……不能走!這些冤魂必須要除掉……大巴,帶我去後山的白桦林。”白桦林裡有那隻僵屍,程曉此時下意識的覺得那隻僵屍有對付這些陰魂的辦法。
大巴雖然不想讓程曉冒險,但他也知道此時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所以隻是稍一猶豫,便背着程曉朝後山的方向跑去。
那一片白桦林在殡儀館樓上看的時候,并不是很遠。但實際上它的距離卻是不近的。
後山的路坑坑窪窪不平整,大巴穿着皮鞋深一腳淺一腳的跑着,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程曉雖然渾身麻癢難耐,但此時神智卻很清醒。大巴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看得一清二楚,身後呼啦啦的陰風他也感受得淋漓盡緻。
不知道為什麼,程曉蓦然間有一股難言的感動與心酸,似乎這樣的景象,他午夜夢回間,曾經遇到過很多次,隻是背着他的那個少年,卻不是如今的少年。
跑了有三四百米的距離,前面的白桦林已經近在咫尺。
遠處殡儀館的燈光離這裡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那些微弱的燈光照射在白桦林的邊緣,似乎帶着奇異的光彩。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心态,程曉隻是下意識的覺得這個林子太過安靜,也太過詭異。
“大巴,那隻僵屍呢?”程曉聲音有些顫抖,一則是身上麻癢的感覺越來越盛,二來是那隻僵屍沒有及時的出現在兩人面前,這讓他的心底有些不安起來。
大巴沒有回答程曉的話,隻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會兒茂密的林子,裡面烏漆抹黑一片,進去恐怕要出事兒:“程仔兒,你還記得王伯說的關于造紙廠失火的事兒嗎?”王師傅說過,這個林子在二十年前曾是那家造紙廠的員工宿舍樓。
程曉有氣無力的道:“我知道……而且知道的比你多。”因為他身上的傷就是那個老頭子弄出來的,程曉在心底磨牙。
大巴沒有注意到程曉怪異的語氣,隻是看着那片林子道:“這片林子我看邪門的很,之前我們就不該讓那隻僵屍進去。”
程曉身上難受的幾乎抽搐起來,呼吸也漸漸紊亂:“不,大巴,我們進去。”
與其在這裡等死,還不如進去搏得一線生機。
大巴愣了一下,回頭看見身後的鬼影幾乎瞬息間就跟上兩人,當下也不敢再猶豫,直接對着背上的程曉道:“你看好玉佛,千萬别再丢了,如果真有什麼事兒,至少它能保你平安。”
程曉低低的“嗯”了一聲,狠狠的咬緊牙關,盡量不讓大巴發現自己的異樣。
其實那個玉佛已經失靈,否則剛才他也不會被那隻鬼影狠狠的咬了一口。隻是他現在渾身麻癢的厲害,根本不敢多說什麼;再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大巴這個事實。
大巴一頭悶的跑着鑽進白桦林中,身後諸多的鬼影卻是在接近林子的一瞬間呼啦啦的散了開去。
程曉微微回頭瞥見這一幕,心中“咯噔”一聲,直覺的察覺出兩人這次怕是要出大事。
眼見大巴還要繼續跑,程曉喘了一口氣道:“大巴……可以了。”
程曉的聲音雖低,但畢竟是貼在大巴的耳畔,所以大巴聽得極為清楚。
大巴緩緩慢下腳步,然後将程曉放到地上,扶着他靠到一棵白桦樹上道:“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點兒?”
程曉勉強搖了搖頭,胸腹間一陣疼痛加惡心,旋即便是一口液體湧出。
大巴吓了一跳,立刻去掏自己的手機。直到手機的屏光亮起來,大巴這才注意到程曉剛才吐的竟然是鮮血。
大巴吓得立刻扶住程曉,急聲道:“程仔兒,你怎麼樣?!”沒想到隻是被鬼影咬了一口就變成了這樣,大巴難以置信,“是剛才那隻鬼影咬的嗎?”
程曉搖頭:“不是。”雖然那隻鬼影咬的很疼,後果也不知是什麼,但程曉能肯定,他現在變成這樣隻和王師傅發出的那個黑球有關系。
“那是什麼原因?你之前去了哪裡?是不是那個時候出的事兒?”大巴一下子想起找到程曉的時候,他是從地下一樓上來的,“你去了地下一樓?”
程曉點點頭,皺着眉頭喘息:“我在下面見到了王師傅,而且……他不是普通的人類。”那樣詭異的死亡,程曉根本無法将他當成一般人類看待。
“他做了什麼?!”大巴一把抓住程曉的左臂。
程曉沒想到大巴的反應這麼大,立刻擡頭看着他道:“我也不清楚,我隻是被他打到了右邊的胳膊,一直難受的厲害。”
“給我看看!”大巴說着就去拽程曉的右臂,然後把衣袖往上捋去。
程曉微微掙紮:“應該沒什麼事兒。”嘴上說着沒事,實際上他的右臂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那種麻癢的感覺也一直在他的身體裡蔓延。
大巴不為所動的一把将他的衣袖捋到了上臂,旋即在看到程曉手臂上傷口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下來。
那種感覺,正如同被人拿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下來,一瞬間涼到心底裡去。
程曉此時的右手肘以上,早已是焦黑一片。光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借着手機的微光,大巴還能看到其中的煞氣正以一種氤氲的方式灼灼的升騰着。單是如此詭異的景象,就足以想象程曉此時正承受着什麼樣的痛楚與煎熬。
一想到程曉離開他不過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大巴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後悔之前沒有堅持着跟他一起下樓!
當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們立刻出去!我帶你去醫院!”大巴幾乎是低吼出聲。
“不行!”程曉攔住大巴,拿出玉佛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些東西似乎已經不怕我這個玉佛了,不然剛才也不至于咬我,更是追我們追得那樣緊。”
大巴看到程曉掌心中的玉佛,低吼道:“怎麼可能?!”
程曉搖頭:“或許是靈氣用盡了也說不定。” 程曉一邊說着,一邊把玉佛遞給大巴,“你來拿着。”
大巴伸手接住玉佛,無意間正看到程曉掌心處被燒灼出的痕迹:“這又是怎麼回事?!”拉住程曉的手腕,将他的掌心展開在自己面前,大巴怒聲道,“程仔兒!”恨恨的語氣帶着惱怒,但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責。
程曉聽着大巴用如此語氣叫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從地下一樓出來後我就發現這個玉佛很排斥我,我一碰它,它就跟火一樣發燙,燒得很厲害。”
“那你幹嘛還拿着它?!”大巴幾乎想一巴掌抽醒程曉。
程曉搖搖頭,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光:“我已經弄丢了兩次,不想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