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的反應就不用說了,他一向不喜歡程曉和韓若若走太近,套他以前的話來說,就是韓若若是他那個圈子裡的人,不簡單,程曉玩不過她,所以要麼躲開,要麼保持距離,現在可好,程曉倒是主動勾搭上了人家姑娘,大巴能高興得了才是怪事。
而阿樹則一邊小酌着杯中的威士忌,一邊低眉看着面前的餐盤。那餐盤上食物所剩不多,但看上去一點都不淩亂,每一份菜都是靠邊吃的,剩下的整整齊齊的擺在盤子裡,不但不顯突兀,反而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隻是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他那眉眼上的神色,既似深思,又似猶疑。似乎此時正有什麼他不明白或者想不通的事兒在糾纏着他,以緻于他周身的氣壓都低了不少。
程曉很好奇他在想什麼,但考慮到自己應該和這隻僵屍保持距離,所以便壓住了心間的好奇,緩緩的挪開了眼。
大巴放下杯子道:“回去吧。”
程曉點點頭,正想招呼阿樹,不料阿樹直接起身就向電梯走去。
程曉微微有些驚訝,還沒反應過來,大巴也不打招呼的就跟着阿樹走了,這樣故意不等他的态度讓他一陣郁悶。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自己今天這麼抽風的去招惹韓若若的,大巴生氣也無可厚非。想到這兒,程曉立刻起身追了上去,在電梯門關上之前擠了進去。
說來也奇怪,進了電梯之後,程曉就覺得腦袋有些重,眼皮子也上上下下的打架,直覺的就想睡覺,而且還是那種站着都能睡着的瞌睡感。
眼見電梯門已經合上,程曉便想扶着大巴休息一會兒。
按照自己印象中大巴所站的位置靠過去,程曉伸手去拽大巴的胳膊,一觸之下,隻覺得入手冰涼,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布料也無法阻隔那種深入骨髓的冰涼感,更何況他五指間還摸索到了黏膩的不明液體。
如此異常的溫度和觸感一下子就讓程曉從極度瞌睡中清醒了。
下意識的擡眼看去,直到視線逐漸清明起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正大刺刺的豎立在他的面前。而他手掌中的胳膊也并不是真正的胳膊,而是被什麼利器砍得血肉模糊、并且黏着破碎布料的肢體。
程曉“哇”了一聲,一下子跳向一旁的阿樹,結果下一秒便覺得有些不對,一擡眼看去,這整個電梯内哪裡還有阿樹的影子,眼前這個分明就是個比方才那個還要可怕的渾身冒着腥血的血屍。
程曉“嗚哩哇啦”的向後退了幾步,身上的冷汗噌噌的往外冒,幾乎是片刻間便濕了全身。
電梯内遍地都是豔紅的鮮血,鏡子上,地面上,兩個血肉模糊的人影,映得程曉眼中除了紅色再沒别的顔色。
鼻翼間是又腥又臭,同時又夾雜着死人特有的腐酸味的味道,惡心又可怖。讓人胃部抽搐的隻想嘔吐。
程曉實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反應過來就是瘋了一樣的一邊去按電梯開關,一邊去拍電梯門。
隻是不管他如何焦急和恐懼,紅色的電梯按鈕都是不斷的跳動着,始終沒有停下來的迹象。
1、2、3、4、5、6……
眼見樓層已經過了自己和大巴居住的第4層,繼續往上,程曉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的借着銅制的電梯門小心翼翼的去觀察後面的兩個血影。
程曉注意到“它們”整個身子都有些奇怪,似乎很不連貫,如同被人分割之後,又強行安裝上去的一般。
程曉腦海中一下子想到電視上常常播放的分屍案,這下子連冷汗都冒不出來了,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腿抖索着,幾乎無法維持自己的站姿。
過了一兩分鐘的時間,電梯還在不斷的往上。而身後的兩隻血影也沒有什麼反應。
程曉不知道現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況,自己又該怎麼反應才是最正确的。他本以為這兩隻血影會要他的命,可是他們隻是站在電梯裡陰沉沉的盯着他,并沒有做出其他動作。
或許隻是一個意外。
又或許,他隻是上錯了電梯,不小心撞見了不該撞見的。
程曉自己安慰自己。
正在程曉進行自我安慰的時候,一隻橫亘着四五條傷口的血手忽然伸了過來,正放在程曉的面前。而掌心中,赫然是一把沾滿血水的鑰匙。
程曉頭皮一麻,一時間不知道身後的血影是什麼意思,是要把這把鑰匙給自己嗎?
試探性的伸出手去,程曉小心翼翼的捏起那隻滿是鮮血的鑰匙,咽口唾沫道:“這是……什麼意思?”聲音艱澀而喑啞,幾乎不似人聲。連程曉自己都吓了一跳。
聽了程曉的話,電梯門的鏡像中,其中一個血影搖了搖頭,隻是做了一個攥緊的動作。
程曉覺得他們好像是在給他傳遞什麼消息,所以立刻下意識的攥緊了右手,緊緊的将鑰匙握在了掌心中。
“這樣……可以放我走了嗎?”程曉以為隻要按血影的意思來做,就能走出這個詭異的電梯,于是澀着嗓音問兩隻血影。
給程曉鑰匙的那個血影搖搖頭,模糊的五官上,應該是嘴巴的位置蓦然張大,露出一個大大的黑洞。
程曉被吓了一跳,噗的一下撲到了電梯門上,以極快的速度轉身看着那鬼影顫聲道:“你别……别過來!”程曉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褲袋,這時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帶任何護身符或者靈物。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抽風了才會把那些可以辟邪的東西放在了賓館的房間裡。
或許是下意識的覺得有大巴和那隻僵屍在,就不會出什麼事兒;又或者是為了不傷到那隻僵屍,所以才會忽略這些細節。不過不管是哪種原因,現在吃苦的都是他自己。
兩方相互對峙,那隻血影漸漸合上了自己的嘴巴,程曉也一點一點的挪到了電梯按鈕那裡,并且将背部緊緊靠在電梯牆壁上,小心的提防着兩隻血影。
這種對峙,簡直就是度秒如年。
程曉覺得這種在恐懼中等待死亡和變故的感覺太可怕了。
現在的每一秒,每一分,都如同被放慢了無數倍的慢動作一樣,眼前的細緻塵埃,鼻尖的綿長呼吸,他深深的都能感觸到、觸摸到,似乎整個世界都清晰了、透徹了,連自己的身子都變輕了。
再一眨眼,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電梯門赫然已經打開,隻是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如同宇宙中無邊無際充滿未知力量的黑洞。
這是一個正在等待獵物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