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钺手裡捏着一疊符紙,跟在文博身後,夜深人靜,二人走在趙家被公安警戒的豪宅裡。
文博一令一動,盡量讓自己放空一些,不去想顧康年是怎樣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免得再陷入歇斯底裡的狀态。
他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發黑的因果線,一時有些猶豫,思維不知道跑向了何處。
宗钺偏頭看了他一眼,開口問道:“你并不像是喜歡追尋刺激或揭秘的人,怎麼會選擇靈異直播這個版塊?”
文博愣了一下,習慣性地擡手捏上了自己的玉佩:
“我隻是想試試看,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如果有,或許我可以相信,離開的人也并不是完全的消失。”
話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以後我應該還是會繼續幹這一行了,老闆,你什麼時候給我正式的合同?”
宗钺聽言輕笑一聲,眼看終于來到了目的地,緩緩推開房間門:“正式合同等我一會安排人郵寄給你,至于現在,還是先清理幹淨轉移在你身上的這孽債因果吧。”
走進房間,牆上四面牆上畫滿了不知所雲的暗紅色塗鴉,文博感受到強烈的陰冷與不适,宗钺在房中走動,時不時貼上一張黃符,驅散了屋裡的不詳意味,轉了一圈後來到文博面前。
将手中的一顆聚靈丹丢給文博,看他服下後,宗钺拇指在食指指尖上飛速一劃,溢出一滴殷紅的血珠,似有金光在其中流動,手中結印,點在了文博的額頭,厲聲呵道:“驅!”
文博一動不動,本應産生的痛苦被藥力舒緩,他感受到自己每一根骨頭中似乎都有陰冷的氣息流竄,争先恐後地想要離開,大量暗紅偏黑的氣體從他的身體裡蒸騰而出,被貼在四周的符紙吸納,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宗钺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房門外,黑暗中,有聲音響起:
“他還真是每一世都能無師自通這些損己利人的小伎倆。”
說着想要伸手推門,一滴墨漬在門邊延展開來。
“他”神情一變,立刻後退。
被烏雲遮擋了半夜的月光照了進來,林沐澤站在走廊的盡頭,一手持書,一手握筆,如玉塑的神像一般,望着“他”,眼神無悲無喜。
他将手中的書緩緩合起,聲音泠泠如寒泉:“你不在生死簿上。”
“他”聞言嗤笑一聲。
“我的名字在生死簿上劃去的時候,判官您,還隻是地府冥河上的一個小小擺渡人呐。”
林沐澤手中墨筆輕揮,符印成型,金光大振。
判官墨印,可誅衆邪。
“原來是前輩,”林沐澤一筆落定,在墨印上輕輕一點,道,“誅。”
長廊的空間扭曲一瞬,巨大的能量控制在這三四米的空間内,沒驚擾到任何人,“他”後退好幾步,周身血氣翻湧。
林沐澤看着面前不人不鬼的家夥,雙瞳如墨一般漆黑,眉尖微微皺起,“他”的身後牽連着諸多因果,恩仇駁雜,無一不是血債冤孽。
“世緣皆為孽,你不該留存于人世。”林沐澤身形移動,一筆定在了“他”的眉間,欲直接收了“他”的魂魄。
“判官,我當不當留存人世,憑什麼由你來決定,”“他”死死盯着林沐澤的眼睛,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閻王入地千餘載,亦化凡心惹世哀。”
林沐澤聞言想起了什麼,瞳孔微縮。捕捉到眉間勾魂筆松懈的一刻,“他”一手抓上林沐澤的手腕,笑道:“你作為地府的文判官,也不應該逗留于人世才是。”
語畢,“他”全身的精魄均被引爆。
千裡之外,有“人”睜開雙眼,咳出幾口烏血,歎息道:“僅憑一魄,能做的事還是太少了,全身出去又會遭雷劈。唉,可惜了那枚存世令。”
林沐澤握緊右拳,能将趙家整個房子湮滅的爆炸被他捏熄在掌中,他甩了甩手腕,低聲道:“閻王入地千餘載……”
随即捏了個傳音符,一道清麗的嗓音傳來。
“什麼事呀小澤澤,婚假休夠了想回來上班?”
林沐澤迅速拒絕三連:“不是,沒有,我的婚假有一百年。”
對方哈哈大笑:“逗你的小郎君,說吧,是不是在人間受欺負了?讓娘家人給你撐腰。”
林沐澤壓下口中的歎息,正聲道:“孟姐,你還記得兩千多年前的閻君禍亂嗎?”
對面靜了一瞬,再開口時聲音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恨意:“那倒黴玩意惹了多大的亂子,讓我加班加了兩千年,你覺得孟姐會忘嗎?”
林沐澤斟酌着語氣 緩緩開口:“孟姐,有沒有可能,閻君當年還遺留下了一縷魂魄,沒有完全魂飛魄散。”
“小林子,有話直說。”
林沐澤難得嘴角微抽:“我感受到了三生石的氣息。”
說來也奇怪,林沐澤成為文判官時,三生石早在千餘年前閻君禍亂中粉碎了,但今日“他”的精魄炸開時,他瞬間便認出了這彌漫出的氣息是三生石。
對面再次靜了一瞬。
“等着,我查清楚再聯系你。”
說罷斷了靈力。
林沐澤:“……”
“不是說在門外嗎?怎麼進來了?”有人從身後将林沐澤整個抱進懷裡,打亂了他的沉思,不等他回答,繼續道:“林哥,這驅邪的活可真不是一般天師可以做的,簡直是累死人。”
林沐澤偏頭看他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他側過身,手指溫涼,輕輕揉按在宗钺的太陽穴上,緩緩地輸入靈力,見宗钺疲色稍緩,吻了吻他的鬓角道:“那我們快些回去休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