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的任務是盡早殺死你”,皕烏舉起手臂,那些空中翻滾的烏鴉便向兩人俯沖而來,“事實上那的确對你來講更有益,但我想聽聽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問我想不想死然後再殺/掉我?”久齡一面支撐屏障,一面試圖尋找破敵之法。現在,他同此人已無話可說,他接話不過是為了轉移此人的注意力。
張家其他人都被皕烏用烏鴉釘在地上,黑羽封口,直讓人覺得驚駭。即便是久齡這般一直試圖與皕烏溝通的人,也對此人生出了幾分怨憎,言語間不由暗壓敵意。
傷親之仇,必以吾手倍報于彼之身。
面對久齡的怒目而視,皕烏思索間笑了一瞬:“也可以這麼說。但你的結局我不在乎,我隻想知道答案。”
“什麼答案?”久齡一頭霧水的同時,頗覺不耐。他真是厭惡透了此人言語間的模棱兩可,隻想靠武力以血洗血。
“你今夜的結局有兩種,但是答案會使之殊途同歸。”皕烏張開雙臂。烏鴉自久齡兩側飛掠而下,越過皕烏的手臂,複又回旋而去。
“什麼答案?!”久齡重複,音調微揚,顯出幾分怒意。他撤去屏障,施展全力刺向那人,卻又隻是虛晃一招,在皕烏躲避未穩時翻至其身後,給出緻命的第二招。
皕烏不僅未躲,甚至迎上劍刃,刻意被刺中上臂。與此同時,他故技重施,從另一側的指尖開始,化作烏鴉騰飛空中。
久齡的劍空了,劍氣萦繞着赤紅色的劍端旋轉。他收回劍身,目光警惕地注視着逐漸卷起風暴的烏影,劍刃越發顯得鋒利。
“答案就是,你、給、老、子、去、死!”他罵着,提起劍飛快舞動。劍影随着他的武動化作實體,一道道閃電般刺穿了烏鴉的胸膛。
烏鴉墜落遍地,掩蓋了地面流淌飛濺的鮮血,和逐漸冰冷的軀體,還有張家人死盯着皕烏的漆黑雙瞳。
“看來關系破裂了。”在風暴之外,皕烏揉着右臂,從袖中掏出一個紙花龍來,“還是你去和他聊,長話短說。”
“直接殺了他?你難道不想知道他怎麼想嗎?”
他立于烏鴉化作的箭影中央,又或許是立于遍地怒目的視線深處,對着一隻紙龍,仿佛在自言自語。
“我有想知道的事。何況蜃主現在半死不活,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等到某個人來也不遲。他來了,這場鬧劇也就離結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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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烏鴉逐漸收攏,羽翼上蓄滿了邪力,竟逐漸将久齡困于其中。他的劍一砍在那些羽毛上,就被邪力彈開,其力道之大,不亞于一座金鐘罩。
他未曾想到,此人運用邪力竟達出神入化之境,如非天賦異禀,必為孽障深重。
他這廂兀自想着,周遭的景象卻蓦然變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便已自烏鴉群中脫身,落入了某處煙霧缭繞之地。
他感到一陣耳鳴,仿佛時間凝滞在空氣中央,寂靜在耳畔呼嘯。
他幾乎是踉跄着跌入雲霧中間,但他又沒有落地,而是在半空、在地底、在每一個角落。
他看到了無數視角,信息大量湧入他的視野,卻全是雲、霧、霧、雲……他感到眩暈,他感到煩躁,他想出去和皕烏打一架,但他動彈不得。
這種狀态持續了很久,久到像是做了一個夢。
一個極為漫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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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龍,誕生于正神确立地位的那場大戰争之後,是司掌虛幻的邪神。傳說他造幻覺以誘騙旅者、置假影以诓騙世人。
他被描述為可怖的惡人,用以勸誡孩童遠離誘惑、培養定力。人們說他“虛無缥缈,居無定所,終日遊蕩,四處尋覓,隻為诓騙衆人,哂笑漫漫長夜”。
不過這些他都不在乎。他若無其事的在沙漠投下綠洲之影,在海面投下亭台樓閣,就仿佛隻是覺得空曠死寂之地該有這般熱鬧一樣。他隻在神也無法注視地方遊蕩,在那些陰氣極重之地徘徊,他孤寂避世,又喜愛熱鬧。
他見過死去之神的屍體,見過被神背棄之人的眼淚。他隻擁有虛假的熱鬧和沉重的喧嚣。
然後在某一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兒。
某一天,他終日徘徊之地出現了一批天兵天将。為了避免被他們發現,他四處逃竄,竟意外地在沙漠中遇見了一幫旅人。
旅人誤信幻境,在沙漠中幾乎死絕。他靠近去瞧,便見一位母親正将自己的血喂給襁褓中的嬰兒。母親的目光幾近渙散,嬰兒的口唇也極為幹涸,卻在瞧見他時,詭異地拿出了一個羅盤。
他霎時一愣,便意識到那些天兵天将來此、必然與這個孩子有關。他不是什麼好事之徒,卻在那一刻鬼使神差般用幻境引開了所有天兵天将,救下了這個孩子。
他極少接觸人類,卻向來擅于模仿。他給她虛假的集市、虛假的落日和虛假的繁星;他給她虛假的熱鬧和擁護。即使如此,女孩也在他的照顧下逐漸長大,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哎,蜃主,集市上的那些東西你都見過?”
“嗯。”
“那你玩過嗎?我看它們都很精緻,但明明有齒輪卻不動,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怎麼讓它們動。我能造出人類那些玩意的外表,但它為什麼會動我不清楚。”
“那好辦,我去給你做一個。你隻需要給我普通的樹枝就行!”
“當當!做好了,你瞧瞧,是不是會動?”
“嗯。”
“下次給我泥巴,我給你做泥人!”
“好。”
“走啦,跟我出去看星星!”
“想看星星?我可以給你最亮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