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次的事結束了。”
随着鮮血迸濺,和易淺共同握着那把劍的皕烏自然也沒能幸免,那身潔白的道袍終于沾染上此夜的第一道血迹,看起來格外刺目。
鏡内的世界乍然崩壞,面前之人身首異地,被鏡子的裂紋分割為無數不相拼合的身影。
看起來很快就要碎了。
少年松開了握住另一人的手,“後會無期”尚未說出口,就被對方反手死死抓住。那把本被擦拭的極為幹淨、如今卻沾染血迹的寶劍跌落在地面,發出“铿郎”的脆響。
“你要去哪?”死死地抓住那人的衣擺,易淺如此質問。
他已經超過半年沒有見到他的仇人了,本就極為焦灼。畢竟,有哪個複仇者對自己的仇人一無所知,甚至連其身處何處也毫無頭緒呢?
過去的半年裡,若不是有那隻皕烏送來的烏鴉陪着,讓他心存冀望,他早就要不擇手段尋找他仇人的蹤迹了。
但現在,那隻烏鴉被他送還給了皕烏,易淺失去了這唯一一點和皕烏的聯系,自然不能放過此次獲取信息的機會。
即使是問本人,他也要問出點什麼。
其實若是仔細想想,他也該知道這般行為如何愚蠢。但方才受到的沖擊依然讓他有些神思恍惚,再加上久齡殁于他手……即便他看起來神思在握,本質上,他實在是有些迷亂了。
畢竟,他親手殺了張久齡,卻又仿佛是在救他。為什麼說“仿佛”呢?因為皕烏的計劃太過瘋狂,沒人知道究竟能不能成真——也許最終要歸因于易淺那莫名其妙的神力呢?
畢竟殺死久齡的,可是他的刀啊。那把刀聽命于易淺,幫助少年使用神力……興許最終也能如他所願,增加張久齡複活的幾率?
……不對。
易淺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把劍隻會有傷人之欲,自然不會期望久齡死而複生,所以即便易淺殺死久齡,所激活的神力應當也不會促成久齡的複活……那,皕烏讓他殺久齡,究竟是……
鏡子碎裂的聲音吵的人頭疼。
他不由得抓得更緊了。皕烏被他扯得回過頭來,定定地注視着他。
“你騙我。”怒音自少年緊咬的牙冠中沖出,尾音帶着低低地嘶吼,仿佛一頭發怒的猛獸。他身上的衣物明明被鏡子割裂,明明被河水和血液打濕,卻仿佛是某種花腐敗的邊緣,侵/襲入内卻又湧現出毀爛的美感。
是壞掉的,但卻在抵抗着。生命力抑或抗争欲自強烈的對比中迸發,比絢爛的花朵要更惹眼。
“騙你?”皕烏下意識重複着少年的話,緊接着,他就意識到了什麼。
“我在幫你。”他少有的解釋。“殺了張久齡,你和他的恩怨就徹底了結了。之後他是死是活全憑造化,再與你無關。”
“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皕烏瞧着他。“想要複仇,卻又不舍下手,猶豫不決,強行原諒,甚至還要下個詛咒恐吓他們——作樣子給誰看?”
“你……”易淺咬牙。
“如果你不恨他們,為什麼始終不給人好臉色?”皕烏歪了歪頭,向張久齡的屍體撇過去,“你不可能不恨他們,你隻是被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