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賈琏才道:“二太太那頭……你隻需記得你是大房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二房真的出了頭,怕是這偌大的榮國府真要易了主。至于旁的,你心裡有數就好。”
聽賈琏這般說辭,王熙鳳這才展了笑容,輕笑道:“瞧琏二爺說的,我心裡自是有數的。隻一件,平兒這事兒你怎麼看?若你真對她有意,不若過了明面提了姨娘。如若不然,我便放她配了人,回來做個管事嬷嬷。”
“随你罷。”賈琏有些興趣缺缺,也不知道是真如此,還是裝如此。王熙鳳隻笑了笑,這話方才止住。
及至晚間,王熙鳳又處理了點兒家事,先往賈母處去了一遭,又陪着王夫人說了會子話,便回了院子。忽的又想起劉姥姥之事,忙再度喚了平兒想進屋開了箱籠尋些好物。
卻聽平兒道:“那劉姥姥到底是個鄉下老婆子,怎配得上奶奶珍藏的好物?依我看,不若多給些銀錢才是好的。”
王熙鳳初聽這話有些惱,旋即一想,卻也是正理。旁的暫不論,若當初她能多給劉姥姥一些錢财,也不至于讓她年過花甲還要含淚變賣家當。遂又同平兒商量:“我打小就沒缺過銀錢,卻是不知給多少才算合适。給少了,怕寒了心;給多了,又怕升米恩鬥米仇。”
前世,王熙鳳隻給了區區二十兩銀子,并一吊馬車錢。今生,便是不提報恩一事,既認作了幹親,就不能這般小氣。
聽王熙鳳這般說,平兒也有些吃不準了。她原隻當是王熙鳳忽的來了興緻擡舉了那劉姥姥,如今聽着卻仿佛是打算真拿人當親眷走動的,當下便有些遲疑着不敢吭聲。
王熙鳳也不為難她,隻心中默默盤算着,擡腳便進了屋。又瞧見了賈琏,想着前世賈琏最反感的就是她擅作主張,甚至同他打擂台,忽的心中一動,便道出了煩惱。
賈琏聽得稀奇,連着先前平兒之事,這卻是今個兒一天裡王熙鳳同他商議的第二件事兒了,雖不知王熙鳳是否真的改了性兒,隻如今瞧着,卻還真當不賴。當下思量了一番,道:“如今外頭百姓,一年的嚼用也不過三五兩銀子,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賣身銀子也就如此,你若當她是個上門打秋風的老婆子,給二十兩足矣。若真拿她當親眷看,那也用不着送銀子,給些金銀器物不就得了?”
頓了頓,賈琏好似瞧稀罕般的上下打量着王熙鳳,嬉笑着調侃道:“我說琏二奶奶你莫不是故意拿我來打趣?往日裡,見你将這偌大府裡之事歸攏的齊整得很,又見你平素常拿些樣式吉祥的金銀锞子打賞小輩,怎今日……”
“今日我不是見有琏二爺在,索性憊懶了一遭,二爺可心疼我,願替我拿主意?”王熙鳳微眯着眼睛,挑眉笑着,竟真是擺明不欲插手此事了。其實,也非她不知如何處理此事,而是有時候太過于了在意,便難免束手束腳了。
賈琏見慣了王熙鳳平素嚣張跋扈的模樣,乍一見她做小女兒态,也沒了奈何。隻得轉而吩咐平兒,取五十個一兩重的銀锞子,并幾件樣式老舊的金首飾往客院裡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