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他可曾将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裡?竟帶着小厮沖到了我這兒截人!好好,左右他也不曾将我放在眼裡,索性離了這地兒,往金陵去!”賈母是真的氣狠了,一疊聲的喚鴛鴦收拾東西,看着情形竟是連一日都忍不住,欲即可啟程。
鴛鴦自是不敢違抗賈母的命令,隻得一面收拾東西,一面讓小丫鬟趕緊去喚王夫人和王熙鳳。事實上,她心裡也隐約有些責怪賈政。
卻說賈政将寶玉從榮慶堂截走時,并未鬧出太大的動靜,以至于睡在最裡間的賈母根本就沒有聽到動靜。可這種事兒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待賈母午憩醒來後,還未穿戴妥當,便已讓人喚了寶玉,試圖繼續勸他聽從賈政的吩咐。結果……
王夫人和王熙鳳幾乎同時趕到了榮慶堂。自然,倆人都已知曉了事情經過,連賈政在書房裡說的話,也都打聽到了。不過,在賈母面前,倆人并不敢将實情說出來。
“喲,老祖宗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就惱上了?可是因着我最近幾日沒在老祖宗跟前說話?哎喲喲,卻是我的不是,我還道有雲妹妹陪着,老祖宗不會惦記我,該打該打!”
“鳳丫頭你少來,别告訴我你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哼,你們一個個都護着他!我又不曾說不讓寶玉進學,為何要這般做?好生勸着一些不成嗎?寶玉多好的孩子,你們竟、竟……”
賈母看起來是真的被氣狠了,王夫人雖知此事乃賈政一意孤行,卻更明白自己是免不了被遷怒了。因而,王夫人隻低頭沉默不語,盼着賈母早些消氣。
“老祖宗快消消氣,鴛鴦,還不快去斟茶。”王熙鳳笑着挨了上去,假意伸手往自己面上打,“瞧我,還道是老祖宗想我了,結果卻是自作多情。唉,老祖宗,您也别生氣了,多大的事兒呢,左右咱們都盼着寶玉好生進學,将來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去哪兒進學,還不都一樣?再說了,寶玉這孩子,自是聰慧過人,可有時候到底還是貪玩了一些。我是想着,與其讓他整日裡想着看戲聽曲,還不如尋個嚴師教導着。我也知曉老祖宗這是不放心,生怕寶玉又挨了打,不過這事兒我卻是可以做擔保的。”
“哼,你個鳳丫頭又瞎說,你怎麼做擔保?寶玉的先生又不是琏兒。”賈母仍是滿臉怒容,不過同王熙鳳說話時,語氣倒是緩和了一些。
王熙鳳繼續往前湊,還學着以往未出閣時那般,坐在賈母跟前的腳踏上,撒嬌般拉着賈母的褂子,道:“老祖宗又糗我,琏二爺才不聽我的。倒是寶玉這事兒呀,老祖宗不就是擔心寶玉又挨打嗎?放心罷,寶玉的先生是賈雨村,可不是咱們那位二老爺。隻要回頭叮囑他好生教導寶玉,并在二老爺跟前說些好話,寶玉不就無事了?”
“我是因着這事兒動怒?鳳丫頭,你少将話題岔開!寶玉進學是好事兒,我是氣那混賬東西硬将寶玉從我這兒帶走!哼,上次已經打了一回,老二媳婦兒還把寶玉帶回榮禧堂去養着,探春那丫頭竟還幫着說話!這倒是看出來是親的了,敢情你們都是一家子,就我這老婆子是外人!”
賈母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竟完全不提寶玉進學一事。王熙鳳心知賈母所怒的并不是寶玉進學一事,而是賈政不将她放在眼裡。偏生,賈政乃賈母親生骨肉,先前已因着毒打寶玉一事痛罵了一場,如今便是再怒,也不好罵得太過火。這不,倒黴的卻是旁的人了。
所幸,賈母在怒罵一通出了氣後,擺手讓她倆離開了,也不再提歸整東西往金陵去一事,這事兒便算是暫且揭過了。
隻是,真的如此嗎?
出了榮慶堂,不等王熙鳳同王夫人說話,就見後者匆匆離開。王熙鳳在心裡偷笑一聲,想來這一次王夫人是被罵狠了,也不知她會如何作為。
“奶奶!”平兒一臉慌亂的跑來,見四下皆有丫鬟,隻道,“奶奶,咱們院裡出了些事兒,您快些回去罷。”
“出事?”
“奶奶,别說這般多了,快回去,出……出大事兒了。”平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湊到王熙鳳耳邊,壓低聲音道,“琏二爺惹了事兒,如今人家尋上門來了,竟、竟……”咬了咬牙,平兒到底還是将話說了出來,“聽着是說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