鈎沉一出來便見着二人,雲露背身站着,那紅粉倒是意氣風發,容光更勝往日,笑眯眯地看着鈎沉。
縱使百般不願,鈎沉耐着性子,對雲露拜道:“拜見前輩,紅粉道友有禮。”
雲露聞言轉身微微點了頭,并不言語。
紅粉忙上來拉着鈎沉的手道:“妹妹怎麼這般生分。”
鈎沉甩開她的手,冷道:“道友有話不妨直說。”
紅粉妖嬌道:“今日風大,妹妹穿得如此單薄,又是這般冷峻神色,倒叫人心疼呢。”
她二人身穿輕衫,風一吹,發絲和衣袖便揚起來,更添嬌柔之感。
鈎沉道:“道友若是無事,我就不留二位了。”說着便往裡走。
那紅粉忙攔住,道:“妹妹救了我的郎君,我今日來,是為報答妹妹恩情。”
鈎沉并不瞧她,道:“道友的心意我領了,隻要你們不來找我,就當報恩了。”
紅粉道:“這如何使得,妹妹若不讓我報恩,豈非讓我結下業果,擾亂道心?”
鈎沉冷笑道:“隻要正魔兩道平息戰争,你們少做些孽,便是結下善果了,這難道不比你報恩強?”
紅粉聽了,面上僵住,瞥了一眼雲露,見他仍背身不理會,便道:“妹妹一片仁心,隻是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哪裡是妹妹想的那般正直無私,多的是臨陣倒戈以公謀私之人。”
鈎沉聽了道:“我不欲與你争論什麼正道魔道,就算争出個結果,也毫無意義。秋來風光正好,二位若是有興緻,可在黃楓谷内遊賞一番。如今這裡已是你們的領地,也不必特來驅趕,等我養好了傷,自會離去。”
說畢便走了。
那紅粉攔不住,雲露便道:“小友留步。”
聽她二人說了半天,雲露終于轉過身來。
紅粉見了,向雲露拜道:“郎君還需照料,屬下先行回去。”雲露便點點頭。
鈎沉見紅粉走了,隻剩她與雲露二人,心下更加警惕。
雲露道:“小友倒是選了處好地方作為洞府,黃楓谷最好的景緻想必都在此處了。”
鈎沉望着遠處道:“這洞府,是晚輩的師父留給我的。晚輩鬥膽,猜想到前輩今日來此的打算。”
雲露笑道:“哦?你倒說說我來此為何?”
鈎沉道:“前輩今日來,必定是許以重金,邀晚輩加入合歡宗。”
雲露轉頭看她一眼,道:“說下去。”
鈎沉繼續道:“晚輩的師父在時,教晚輩讀書,書中有‘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之言,我當時不懂,如今方才明白。師父身前身後,萬事都為我考慮到了,晚輩才有今日。晚輩料想前輩待萱兒之心,也是如此。”
雲露聞言,低沉了眉頭。
鈎沉又道:“前輩邀晚輩如合歡宗,一則為萱兒,我與她在紅拂師伯膝下數年,她待我與旁人不同,我若在她身旁,興許與她能有所助益。二則,乃是為合歡宗,晚輩究竟有幾分本事,得前輩青眼,眼下因戰事,各大宗門人手折損,我若是入合歡宗,也許能派上些用場。隻是,萱兒,自有父親為她計慮;宗門,有元嬰修士坐鎮。我一個小小結丹修士,實在人微力弱,擔不得大任。”
雲露道:“依你所言,我竟奈何不了你了?”
雲露冷瞥了她一眼。
鈎沉道:“背靠合歡宗這樣的大派,自是許多修士求之不得的機會。隻是,我與萱兒他們這些弟子不一樣,我自不省事時便被師父收養,養在黃楓谷中。這谷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皆是年少舊物。黃楓谷,便是我的家。若叫我将門破家亡之事當作無事發生,入合歡宗,我實在不知如何做到。前輩,若換作是你,你當如何?”
鈎沉言辭懇切,說到後來,不免動情。
又見她屈膝跪下拜道:“望前輩成全,放晚輩一條生路。”
雲露沉默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轉身垂眸看她半晌,斜陽籠罩她身上,近在咫尺,卻不可捉摸。
雲露伸手托着她的手腕扶她起來,道:“罷了。”
又拿出許多貴重資材,道:“這是本座許給你的,收下便是。”
鈎沉聞言,終于放下心來,定定看了雲露一眼,道:“多謝前輩。”
雲露不再停留,疾步離去。
鈎沉望着雲露離去的方向,正是斜陽暮色處,終于定下心來,臉上不禁綻出一個微笑,在崖邊看了落日西沉,方進去洞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