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卻不能躲在向家子孫這個名頭下面對秦氏和衛甯兒之間的矛盾置之不理,一則她是他娘,二則這樣也會讓衛甯兒更不被秦氏接受。
向雲松想了想,這事他還是要跟秦氏說開了,免得遺禍将來。
“娘,兒子跟您說句實話吧。”他沉吟着,努力把自己都才是剛剛覺察,還不甚清晰的事情說出口,“這麼多年,對向家報恩衛家的安排,兒子可能一直就沒服氣過,憑什麼是我哥不是我?”
秦氏聽着他這兩句話瞬時沒了聲音,之後驚得撐起上身轉過來,蓬着一頭亂發打量了他兩眼,之後痛罵出聲,“你個混賬東西,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哥與衛氏的婚約,那是十七年前你祖父在世時跟那個衛九霄定下的,你那時才四歲,你你真是……”
向雲松迎着秦氏一臉看禽獸一樣不可思議的眼神,起身塞了個枕頭到她腦後,以免她又氣又吓還帶累,“那是小時候,我說的是後來。”
他回身在矮凳上坐下,敞開手臂撐這膝蓋,看着秦氏又驚又氣的臉,感覺跟自己老娘“自首”自己從小欺負女孩子這種事情簡直是天下第一難,“後來兒子頑劣,對甯兒……招惹不休。她不理我,我就更加招惹她……她總是什麼都不說,也不跟你們告狀,這樣我就更……她笄禮那天,是我把她挽好的發髻抽散了……還拿走了她給我哥繡的荷包……拉着她強讓她看我練武……”
向雲松把自己小時候對衛甯兒做過的“壯舉”有多少算多少都說了一遍,從年少時代的磕磕碰碰直到除日晚間桌底下的手來腳往。初時多少帶磕巴,後來就越說越順暢。要是當年不顧衛甯兒的名節就這麼把這些事情都跟大人們說了,也就沒有後來這幾年的波折。當年的猶豫不可能再留給現在了。
他說得越來越順暢,秦氏卻是聽得越來越難堪,最後忍不住别開臉出聲打斷,“好了,你給我住嘴!說這些事你丢不丢人?我聽了都替你害臊!”
哪知向雲松飛快地就是一句“不丢人”,随後迎着秦氏驚駭的眼神,“向家要報衛家的恩,不該讓甯兒自己做主嗎?我哥不喜甯兒,還要讓甯兒嫁他,這麼做合适嗎?不是正好讓甯兒去受我哥的委屈?”
“你……”秦氏扶着額頭捋了半天話頭,才找到切入口,“你真是信口雌黃得沒邊了!你哥娶衛氏,既是替向家報恩,也是衛氏自己鐘情你哥的結果,向家……你爹當年可是照着她的意願完成的與你哥的婚約。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向家硬把她嫁給了你哥?你倒是去問問衛氏,當年她看上你了嗎?!”
向雲松不說話了,隻是看着秦氏,面上神情難得地有一絲崩裂和弱氣。這的确是他跟衛甯兒之間最大的一點缺失,可能永遠不能完滿填平。
秦氏見他半晌不說話,以為說中他死點了,心裡的氣登時就順過來好多,正想說什麼,便聽向雲松歎了口氣,“甯兒性子溫順,人又膽小,你們不提,她哪敢說真心話?她就是敢說出來,也未必是真心話。這事兒子正後悔着,當年兒子就是沒替她做了這個主,才讓她吃了這麼多苦頭。”
秦氏目瞪口呆,伸手點着他的鼻子半天,最終還是詞窮,“……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說來說去就一句話,向家就應該把衛氏嫁給你才是對的,别的怎麼做都是錯!”
這下向雲松徹底不說話了,秦氏終于說出了也許是他自年少時代以來一直想說的話,不管是對衛甯兒,還是對向家。
秦氏見他默認,終于氣到絕望,“你個厚顔無恥的混賬,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哎喲,真是氣死我了……”
她說着開始哭起來,那些之前顧着臉面說不出口的詞終于出口了,“你就這麼沒出息,你是沒見過女人嗎?就非得衛氏不可……”
向雲松呼出口氣,秦氏算是緩過勁來了,“娘說對了,兒子就是非衛甯兒不可了,不然就是不服氣,不甘心。”
“你個無恥之子,你把這事宣揚得滿世界都是,不顧你哥的臉面不顧向家的名聲,你是順氣了,可叫你娘我怎麼出門見人?我連你外祖家都沒臉去了!”
向雲松終于笑出聲,“娘把飯吃了,外祖家我陪您去。您隻管把我的臉當墊腳的用,我看誰敢笑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