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着天,商議着後面的事情,熄燈分頭躺下。向雲柏憂心到底怎麼把地賣出去。向雲松隻說讓他聽自己指揮讓幹嘛就幹嘛,别的不用他操心。
向雲柏便閉了嘴,許久之後卻嘀咕道:“二哥你真是霸道慣了,也就嫂嫂聽你的,結果被你毀成這樣……”
向雲松踢了他一腳,“被我毀成哪樣?給我說清楚。”
向雲柏就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嘀咕道:“反正叫嫂嫂一個女人在外頭被人說三道四成這樣,二哥你就是不對,甭管是不是為了賣地。”
“啧,你可真是……”向雲松想說自己也跟着一起挨罵了,他跟衛甯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是為了賣地。但看在向雲柏始終相護衛甯兒的份上,這話到底是說不出去了,“睡覺!”
第二日早飯後,向雲松便帶着向雲柏出了門,走街串巷,直到一處鬧中取靜的富庶宅子外。
向雲松将自己寫好的名帖給他,囑咐他進門後如此這般說道。向雲柏聽得猛翻白眼,“這怎麼行?你都沒跟人約好你叫我怎麼去請人?”
向雲松眼睛一瞪,“誰跟你說必須約好才能請人?約好了還用請嗎?”
向雲柏吃癟,撓着頭皮,“我隻會種地,不會請人……”
“你就照着我說的說一遍就成,用上你爹跟你娘說話那口氣,别的什麼都不用管!”
“就是照着我爹跟我娘說話那口氣我才不會說話,那麼說不叫人趕出來才怪!”
好說歹說,向雲柏一老實孩子就是不肯就範。向雲松無奈最後祭出一句“你嫂嫂都被人說成那樣了,你讓人趕出來一下怎麼了”,才把這小子逼過去了。
眼瞅着向雲柏去拍門,他就閃到院牆拐角外偷聽。
那邊向雲柏拍了幾下門,聽着裡邊來開門人的腳步聲開始預演,手裡持着名帖念念有詞。
待到門一開,向雲柏昂首挺胸閉着眼睛大喊出聲,“是張潘張牙郎嗎?我二……大哥,旗山向……”
裡面那人被他的大嗓門吓了一跳,“去去去!”将他打斷,再撇着頭上下打量着他,“你誰啊?誰讓你來找我們官人大呼小叫的?懂不懂規矩啊?”
向雲柏這才知道開門的是仆人,登時有點窘。但想着向雲松的囑咐,絕對要用他爹對他娘的态度說話,當下清清嗓子,昂頭閉眼再次大喊,“我是我大哥派來請張牙郎談筆大買賣的,你快把張牙郎請出來說話,否則……”
“嘿,這野小子嗓門大腦子也不好使……”那仆人正要發火,便聽向雲柏喊道:“……否則我就去後街請趙牙郎了!”
“趙牙郎”三字刺中那仆人腦中某根神經,他态度登時改觀,山下打量了向雲柏一番,見他穿戴斯文富貴,看着家境不錯。當下收了聲音,“你把名帖給我,我去交給我家家主。”
向雲柏哪裡肯依?再次挺胸大喊,“不行,我大哥吩咐,名帖必須面送給你們家家主!否則,我就去後街……”
“嘿你這……”那仆人守着這個門平常閱人無數,這樣憨直的傳話筒倒是頭一次見,想發火又忌諱“趙牙郎”三字,收了吧又不甘心。
正在這時,他身後一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穿戴富貴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你家大哥是誰?找我什麼事,直說吧。”
那仆人一看自家主人出來,登時退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
向雲柏睜眼一看,那中年男樣貌特征跟向雲松之前描述的差不大離,心裡知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張牙郎張潘,便清清嗓子,再次昂頭大聲背書:“我大哥是旗山向家向雲松,派我來請張牙郎談筆大買賣,酉時曉風閣天字座恭候大駕!”
張潘聽到向雲松的名号,果然引起注意,一雙眼睛微眯起來上下左右再次将向雲柏打量了一番,末了一伸手,“拿來。”
向雲柏不明所以,“……什麼?”
張潘伸出兩個指頭,平移到他胸口,點點他手上。向雲柏這才反應過來,忙将名帖送上。
張潘翻開名帖上下左右正反看着,好像在查什麼疑點。向雲柏疑心他要拒絕,于是清清嗓子又一次大喊,“我大哥說了,要是張牙郎沒時間不能前來,那就太可惜了,他隻有去找後街趙牙郎了!”
那張潘掏掏快被震聾的耳朵,“行了行了,回去告訴你大哥,酉時我準時到。”
向雲柏松了口氣,這才謝過張潘抹着冷汗往回走。
走過街角就被向雲松一把薅住。他激動得不行,“二哥,我把名帖送出去了,張潘說酉時準時到!”
向雲松自然已經全都聽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挺行的?人被你請到了,剛才是誰說不會請人的?”
向雲柏心說這千山萬水的哪裡有他說的那麼簡單,于是邊走邊絮絮叨叨開始講述驚心動魄的經過。向雲松點頭聽着,一邊又遞給他一張名帖。
向雲柏接過之後愣了愣,“這是……”
“後街趙牙郎。”向雲松言簡意赅。
“你不是說找了張牙郎就不去找趙牙郎了嗎?”向雲柏驚得拔高了聲音。
“我那是跟你說的嗎?”向雲松瞟着他反應不過來的樣子,“那是讓你跟張牙郎說的。”
向雲柏費力地眨着眼睛,“……哥,你這樣不好吧,這不诓人嘛!”
“你别管!”
眼看被向雲松薅着走上了去往後街的路,向雲柏心想今天這頓趕大約是跑不了了。不過被向雲松鼓勵了幾句,加上剛才在張牙郎那不同于日常的經曆,到底也是激出了他泥人身上的一點火星子,還是去了。
等到在後街趙牙郎趙英處依樣畫葫蘆演完一遍,時候也已快到中午。兩人回到客棧休息了一陣,然後洗漱裝扮,打扮得光鮮富貴之後出得門去。
申時三刻,曉風閣天字座外的大堂裡人聲鼎沸,幾十張桌子座無虛席,小二端着茶酒點心來回穿梭。樓梯下的木台子上,說書的和唱曲的輪番上場,表演内容不是贊頌旗山向家二公子與嫂嫂衛氏蕩氣回腸的曠古絕戀,就是在宣傳今夜向家二公子要在此地招待全松溪最紅的兩位田産牙頭這一大事。
門外上門來兜售瓜子蜜餞馃子的被曉風閣的護院趕了一茬又一茬,還兀自如螺蛳般吸附着不肯走。晚到的客人因裡面沒了座,就圍在門口翹首觀望,那些商販正好得到這個商機将吃食賣給沒座的客人。
适逢年節,人都有閑得很,這個時候有熱鬧可看,有大熱鬧可邀親攜友吃吃喝喝着看,就成了人人趨之若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