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松沒想到衛甯兒的關注點在這裡,他其實對誰勝出沒什麼興趣,隻對快些把活幹完完成插秧,好放他去縣城有興趣。但此刻見衛甯兒這麼說,也就順着她的思路往那邊想了一下,“一金二銀吧。一金世故,二銀手腳快。他倆收的菜多,賣得錢自然也會多。”
“我覺得不一定。有木實誠,三銅嘴甜,他倆把菜分等,定價不同,說不定就比一金二銀賣得多。”衛甯兒說着,把繡花針刷地穿過布面去,專注繡起來。
向雲松習慣性地想要反駁,看燈下衛甯兒那專注的神情,又想起兩人間為好孩子林有木起的那些個争執,特别是吵的那場大架,不由地也起了一種類似于尊重甚至敬畏的感覺,“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看看誰會勝出了。”
想了一下,又唯恐天下不亂, “你等我仔細捋捋,給他們好好弄個玩法!”
他在紙上寫寫算算半天,終于寫定了個法子,剛想拿給衛甯兒,卻見她拿了那包有葉有花姐妹倆學練刺繡期間的小繡品共五十來件過來,眼裡閃着絲光芒,“要是賣菜時能在旁邊擺個小攤子,順手賣幾件繡品,那就……”
向雲松與衛甯兒對視一會兒,在那雙光芒更盛了的眼中看到一絲慧黠,“機靈了嘛,會扒順風船了……”
第二天,林家四小子起了個大早來了祖屋,昨晚兩隊各自收好的菜當時就過了秤,裝車拉回祖屋院子裡了。
“為盡快把菜賣掉,哥想了一下,咱們來個跟以往不同的玩法。”見四小子紛紛好奇地看過來,向雲松賣了個關子,“可以像以往那樣,幫哥賣菜,每日拿工錢,也可以不拿工錢,在哥定的底價基礎上自主定價賣菜,比底價多賣的錢歸你們自己。”
這話一出,四小子紛紛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向雲松把兩張寫着菜底價的紙交給他們,“賣完了自行去收地裡剩下的菜,哥不幫你們平分,隻幫你們過秤。早賣完早收菜,多收多賣,但收下來的必須賣完,要是多收了賣不完,那要按底價賠償。這是為了讓大家量力而行,即收即賣,不浪費菜。”
剛說完,林有木就喊了聲“好”,還興奮地拍起了手,那邊林一金也不甘示弱,“就這麼辦!”
“為了公平起見,七星圩和龍潭圩,你們兩隊輪流,一邊一隊,一天輪換一次。”向雲松正正神色,一聲咳嗽,“所以你們選……”
話音未落,林二銀和林三銅就不約而同喊了“哥,我們要後面那種”。向雲松笑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是個很好玩的事情。
“哥,按這種賣法,要是勝出,每人五十文的獎金還有嗎?”林有木抓抓頭皮,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口。
向雲松點點頭,“當然有,哥說話算話。”
四人齊齊說好。
向雲松不失時機地把昨晚衛甯兒已均分成兩半的葉花姐妹練習期間的繡品一隊一包扔給他們,“還有這個,也是一樣的玩法,底價放在裡面了,拿出你們的聰明才智來玩去!”
林一金揚手接過,扯開包袱一看,發現是繡品,頓時遲疑加為難,“二哥,你叫我們一邊賣菜一邊賣這個?這不都是女人賣的嗎?”
他旁邊林二銀一把奪過去,“哥你别死腦筋,這本是女人賣的沒錯,可來買菜的也多是女人哪,所以二哥這樣安排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邊林三銅一聽,“對啊,跟菜一起賣給娘姨姑姐們,還能多……”說着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機警地瞧了瞧旁邊他兩個哥,然後走到正在細看兩張底價單的林有木身邊開始跟他咬耳朵。
“記住不得短斤少兩,不得弄虛作假。這兩點要是做不到,那以後别叫我哥了。去吧,等你們的好消息!”
向雲松一聲令下,四小子個個興奮不已,林一金和林有木拉上滿滿一車菜,林二銀和林三銅各自在後面推着,沖出了院門。
向雲松拍拍手,接過正要去澆茶苗的衛甯兒手中的水桶,“你感覺哪隊會赢?”
衛甯兒把水瓢伸進桶裡舀了一瓢,一點點澆在那些扡插苗的根部,“有木和三銅。”
“嗬,這麼肯定?”向雲松意外。
衛甯兒給了他一個“那當然“的眼神。
“打賭?”向雲松揚起一邊眉毛,興緻勃勃。
“賭什麼?”衛甯兒對這種事情本來不感興趣,但向雲松眼神炯炯的樣子,讓她不由自主跟了一句。
“一金二銀赢了你叫我一聲哥!”
衛甯兒沒料到他居然賭這個,心裡好無語,“有木三銅赢了呢?”她斜着他,“你叫我姐?”
向雲松失笑搖頭,“你覺得有木赢的可能有多大?這種整活兒的事,可是二銀的長項!”
“你就說賭不賭?”衛甯兒不聽那麼多理由,直截了當道。
向雲松當然不肯示弱,“賭就賭!”
“行!那你可别幫着作弊!”
向雲松嗤笑,“這麼點信用我還是有的,我可不屑于作弊!”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向雲松抓緊做着那個衣櫃,餘下的時間就等着兩隊人馬來找他收菜過秤。
難得有閑,他看護好秧田和棉麻之後,就拉着衛甯兒騎着夥計去了七星和龍潭兩邊集市,遠遠看兩隊人馬怎麼賣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兩邊人馬各自賣菜的方式方法還真是完全不同。
先去的七星圩。一金二銀把一闆車菜停在露天的攤位上,裝着繡品的藤籮挂到車頭拉杠上,取出杆秤和捆菜的稻草,就吆喝開了。
林二銀手勤腳快,嘴巴更是能說會道,吆喝賣菜的詞兒念得都讓他整出花來,“父老們哪,鄉親們哪,走過路過不來咱這攤兒看看您可就真錯過了!哎要問錯過了啥,一是錯過了新鮮鮮活嫩嫩,魂靈兒還在地上的小菜兒,二是錯過了針針香線線美的小帕子小香包。哎您可别不信,過來瞧一眼兒您就信了,信了您再走也來得及……”
他還一手拎着個荷包,一手拎着捆菜,站在街道中央沖着來往行人兜售,把一雙精明的眼睛盯在對方身上。要是對方先看的菜,他就吆喝事先算好的“買五斤青菜五斤荠菜五斤茼蒿,送一條十文的帕子。”要是對方先看的繡品,他就叫賣“買一個荷包,送三斤白菜”。
他嗓門大,口氣也大,還自帶悚動效果,吆喝了沒一會兒就有人被他吸引,上前去看貨。
這當兒,林一金對照事先寫在紙上的各種買送價格,早就算好總共需要多少錢,過完秤,就把菜或者繡品或菜和繡品遞到買主手裡,接過的銅錢扔進旁邊的木錢筒裡。
向雲松走到闆車旁邊一看,好家夥,這兩兄弟應該是狠狠做過功課了,菜和繡品底價單上寫了他倆自定的賣價,下面更是附着一疊紙張,寫的都是菜和繡品之間各種品種和數量的搭配賣價,看着令人眼花缭亂,算不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