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淩心中重擔放下，多日以來累積的疲倦在此時湧上身心，什麼都不想做，隻想好好休息睡上一覺。

她去到客房中，不顧形象，衣襪沒脫，直接躺倒在床上，放空精神，不一會便睡了過去。

到了夜裡，明月高升，柳石淩睡足自然醒來。這一覺她睡得很香，睡着後竟沒做夢，醒來覺得精神飽滿，渾身舒暢。

她舒展筋骨，走去窗邊，窗外一片寂靜，夜已深，蟲鳴聲慵懶，月光落在窗前，恬靜安然，好不惬意。

柳石淩難得擁有如此和諧美好的夜晚，她不忍辜負，也睡不着，幹脆換了一身幹淨衣衫，拆下發髻，重新分股結鬟，任其自然垂落。

她小心翼翼打開木門，輕手輕腳出了屋，免得發出聲響打擾到人。迎着徐徐夜風，塌着銀屑般的月光，往院内而去。

院内無人，樹影參差，花草搖曳，露石台反射着月光，夜景别具一格。

柳石淩從前很少有閑情雅緻欣賞美景風光，沒想到會在今時今日有此興緻，想起往事，心中不免感歎。

她尋了一處開闊的場地，坐在石壁圍欄邊，雙腳騰空擺蕩，撐起手臂擡頭望着宵月，不需幾日便要到望月。

人人都說望月人團圓，但偏偏團圓時，她便與母親分開。

思及舊事，柳石淩眼中不禁泛起淚光。她擡手擦過眼角，餘光瞄到下方有一道人影閃過，以為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哪還有人影。

柳石淩心想是她疑神疑鬼了，她此刻在白雲山，仙山中哪會有什麼鬼鬼祟祟之人。

她在此坐了好一陣，起身準備回去，才站起來，看到不遠處的樹下突然站着一個人，像是憑空冒出。

那人一身白衣，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像是在發光，她看得入神，一瞬間錯以為是仙人降世。

直到那人走上前一步，柳石淩回過神，認出樹下的人來。

柳石淩驚道：“白河？你怎麼會在這？”

白河盯着她看，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入了夜，為何還在外閑蕩？我提醒過，夜裡别出來。”

柳石淩道：“我隻是出來走走，沒去其他地方，難道不行嗎？”

白河略一聳肩，道：“不是不行。隻是……”他上下打量一番，“你這身打扮，倒是有點女兒家模樣。不過若是被其他人撞見，還以為是哪來的小妖幻化成，誤會了去。”

柳石淩注意到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側過身，哼一聲道：“不關你事。我愛如何裝扮便如何裝扮。你看不順眼便趕緊走，打擾我清靜。”

白河微微一笑，走到圍欄前，望着天上月亮，道：“今夜風光獨特，隻你一人獨占，豈不貪心。”

柳石淩在他背後瞪了他一眼，擡眼看着挂在天邊的宵月，雖未圓滿，但視覺上似乎比在山下看到的還要大些，心想如此月中有桂宮才更可信幾分。

“你說，這輪明月中會住着嫦娥嗎？你們修仙之人，若能飛升，是飛去天上哪處呢？”柳石淩心血來潮，不禁問道。

白河遲疑道：“我不知曉。但我們與嫦娥不同，不會困于方寸之地。”

柳石淩喃喃道：“是啊。”

白河察覺她心中有所思，回頭朝柳石淩看去，月色下，正值碧玉芳華的少女，身穿鮮妍紅衣，稍仰着頭，露出不符年齡的深沉神情，眉眼中是一抹惆怅。

他微微晃了神，怔愣片刻，道：“夜已深，回去歇息罷。你離家時日不短，明日下山，很快便能回家團聚。”

柳石淩沒想到會聽到白河這樣的話，苦笑道：“白河道長，我真期望能像你說的這般。可惜。”

白河不解，重複道：“可惜？”

柳石淩對他笑了笑，做出輕松姿态，道：“對啊。可惜不能多留幾日，今日在山上見識不少，想來若能在此生活，不比外界的差。”

白河道：“你想修仙？”

柳石淩搖搖頭，道：“不是。隻是羨慕你們擁有如此自在的活法。即便是你，性格差得很，但你的師兄師弟，還有那位小道長，甚至你們的掌門，其實對你都很寬容。”

白河一滞，垂下眼眸，很快轉變神情，不屑道：“怎麼，隻因我說了些刺耳的話，你便對我一人有偏見？”

柳石淩不置可否，朝他擺了擺手，道：“我回去休息了。你喜歡今夜夜色，便送予你罷。”

白河心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或許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有了關于魔的線索，以至于心緒躁動，才會跟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計較。

他望着柳石淩離去，等不見她的背影後，緩緩伸出手來，掌心浮現一道光影，這是方才從問石要到的答案。

白河坐到樹下，一揮手，光影浮動，形成難讀的古言符号，随後他的耳邊響起沉悶沙啞的聲音。

第二天天亮，柳石淩本就睡眠充足，早早醒來，也不覺困頓，反倒因一直期盼的尋仙求藥一事有了着落，想到今日便能拿到救命符，便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