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姐姐幫忙剪去商标後，錢蘊玮好受多了。等劉小别照完相後，她邁着輕快地步子走到幕布前站好，向着鏡頭展顔微笑。

她比劉小别乖巧配合得多，幾下閃光燈後，攝影師便招呼她過去察看拍攝的成果。錢蘊玮踮起腳看相機屏中的小小的自己，衣着蒼翠，笑容恬淡，一身的學生氣。

“許鞍華該選你去拍葛薇龍的。”攝影師用開玩笑的語氣誇贊。

由張愛玲小說改編的電影《第一爐香》正要在下半年上映，錢蘊玮也多少在社交媒體上刷到過關于電影的讨論。她讀過原著，知道葛薇龍這個極普通的上海女孩子在戰前香港風雨飄搖的命運，因此一時也無法斷定攝影師的評價究竟算不算得一句褒揚。不過，至少，她确信對方沒有惡意，于是隻能好脾氣地笑了笑。

最後走到鏡頭前的袁柏清是他們三個裡笑得最開朗的，半大小夥子沖着攝影師呲開了牙，笑成了一朵花，連一旁的錢蘊玮都禁不住被調動起了情緒，跟着揚起了嘴角。

在袁柏清拍完照後，方士謙看了看時間，正準備告退，卻聽攝影師問：“方神，您要不要和您的徒弟們一起拍一張？”

方士謙聞言，長久地一愣：“這也太麻煩您了。”他喃喃着，為難地撓了撓頭。

攝影師急忙擺手說：“不麻煩不麻煩，我是您的粉兒，過會兒還想要問您讨個簽名呢，就讓我為您拍個照吧。”說着，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機，給方士謙展示他的手機鎖屏，正是方士謙操作的守護天使防風。

原來是自家的粉絲，方士謙一下子就沒了拒絕的理由，便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方士謙叫上了兩個徒弟，又生怕劉小别落了單，出于禮貌邀請了他。劉小别婉言謝絕了方士謙，不過表示願意站在攝影師旁邊打打下手。

三個人在幕布前一字排開，面對黑洞洞的鏡頭，除了袁柏清之外的兩個人都有些拘謹。

“師父和徒弟們靠得近一些。”攝影師一邊調試設備，一邊指揮道，“方神可以把手搭在徒弟們的肩上，看着親近些。”

方士謙怔了怔，随後伸出了雙臂，攏住了兩個徒弟。左手邊的袁柏清最近正在蹿個頭，幾乎要趕上方士謙了，身闆結實可靠。而他的右手扶住了錢蘊玮的肩，隔着隊服粗糙的面料，感覺到了少女的身軀纖細又單薄，與左手邊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的右手指尖有些發燙。

“女徒弟離得還是有點遠，再近一些。”攝影師再一次敦促。

錢蘊玮聞言，乖乖地又向左邊邁了一小步，依在方士謙身側。

方士謙垂眸望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發心，他幾乎隻要再一伸手，就能擁她入懷了。

攝影師終于滿意下來，他舉起相機，摁下了快門，他們的視野在瞬間被白光覆沒。

拍攝結束後，攝影師如願得到了方士謙的簽名，甚至還加上了方士謙的微信。

方士謙見時間不早，急忙告了辭，落荒而逃一般出了戰隊大樓。在前往醫院的車上，他的手機叮咚一響，是攝影師發來的照片。

他垂下眸子，點擊下載原圖，他們的面容頓時在眼前變得清晰明朗。他伸出兩根手指，将畫面放大到隻容得下他和錢蘊玮兩個人：照片中，他們之間的距離既親密又疏遠。他沒有笑，神情肅穆，近乎莊重，臉頰上的紅暈卻無聲地出賣了他。而依在他身邊的錢蘊玮雖然笑容羞澀腼腆，直視着鏡頭的眼神卻是明澈又坦蕩的。這心無旁骛的純真的注視讓他一時之間問心有愧，他頗為狼狽地移開了視線，自欺欺人地不敢再去凝視她定格的笑靥。

他意識到，這是他和錢蘊玮的第一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