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着吃的飯更好吃,連喬楚這種膽量不大的,都吃得飽飽的,肚皮鼓鼓的。
吃完飯,喬楚拉着程翹言到角落,指着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說:“給你寫副春聯吧。”
“寫什麼?”
“就寫,上聯專業課大鵬展翅,下聯文化課一飛沖天。”
“橫批呢?”
“橫批就,金榜題名。”
程翹言笑得樂開了花,“快寫,明天回家我就貼門上。”
喬楚寫完,程翹言也學着寫了幾個字,但他實在沒這方面的才藝,隻能看着喬楚寫。
放下筆,程翹言感慨道:“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什麼深藏不漏?你不會以為我真會寫書法吧,我握筆姿勢還是小學語文老師上書法課教的,連标不标準我都不知道了,也就瞎寫着玩玩。”
“可是你寫得真的很好啊。”
喬楚不得不承認,他為什麼會願意打開心門,接受程翹言釋放的善意。
因為程翹言的善意,就是純粹的、不含雜質的善意。
你隻需要接收就好了,不用擔心别的。
跟着電視機上的主持人倒數的時候,喬楚和程翹言都有些困了,他們腦袋靠在一起,倒數結束就能立刻睡着。
進入正月初一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覺。
孩子們都回了房間,亂哄哄的大堂可以明天起床後再整理。
“去我房間睡吧,我們可沒有多餘的被子,你要和我擠一個小床了。”
“擠就擠。”
院長可沒打算讓他們擠,院長讓許葉和其他人睡一屋,把自己的床位讓給程翹言。
睡兒不是睡啊,許葉沒有意見。
躺在床上,程翹言翻來覆去的,剛剛的困意好像消失不見了。
“程翹言,”喬楚叫他,“你明天就回家嗎?”
“回,晚上我媽回來。”
“我們幾号開學來着。”
“初五。”
“回學校之後,你能不把我的事告訴别人嗎?”
“當然可以。但是,唐格也不知道嗎?”
“唐格?”喬楚不明白程翹言為什麼會突然提起唐格,“關唐格什麼事?”
“沒有沒有,不關她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又過了半小時,還是沒人睡着。
喬楚叫了程翹言一聲,問他:“你是不是很想問我為什麼在這兒,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兒的?”
程翹言沒回答,喬楚為什麼在這兒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問這個做什麼,不是揭他傷口嗎?
但他既然提了,就是想和自己深入聊聊。
程翹言決定,在喬楚把傷口揭開前,他先把自己傷疤亮出來,以示公平。
“那,你想知道我爸爸媽媽為什麼大過年的不在家嗎?”
“你先說。”
“我爸就不提了,他常年不在家,他在外面有沒有第二個家我不知道,我媽也不跟我提他。說真的,我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就我十八歲生日,他都能忘,過了好多天才給我打電話,說要請我吃個飯,我人都在北京呢吃什麼空氣飯。還有我媽,我知道她在逃避,過年值班也是她主動申請的。她不知道怎麼面對我,不想讓我過年的時候有種被爸爸抛棄的感覺,所以她和我爸一起抛棄我。不想讓我承受一份痛苦,所以給我兩份。我,我其實有一個人陪就行,就非得讓我一個人嗎?”
喬楚睜着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闆,認真地聽程翹言說話。
“喂,你不會覺得我這是在無病呻吟,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吧。”
“不會啊,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才會把你叫過來。看看這裡有這麼多和你一樣痛苦,甚至比你還痛苦的人。我們一起痛苦,說不定就沒那麼痛苦了。”
差點沒給自己繞進去。
程翹言問:“你痛苦嗎?”
“以前痛苦,現在不會了。”
喬楚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在這兒了,不記得父母是誰,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抛棄我,以前還想過我會不會是被拐賣,我親生父母也許正滿世界找我呢。後來就不這麼想了,放棄無謂的掙紮,不會那麼累。”
程翹言覺得,相比起來,自己好像就是在無病呻吟。
小的時候,有家庭想要領養喬楚,但喬楚沒去。他總覺得,自己沒法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父母,也不想去接受别人的施舍的愛。
甚至,他懷疑這份愛。
他們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愛我呢?
世界上真的有毫無代價的愛嗎?
那邊沒了聲音,喬楚提醒道:“不要同情我,我沒有那個需要。”
“我沒有。”程翹言否認,同情是真的沒有,他現在的心理狀态,好像是心疼。
“該睡了,明天還要起來打掃衛生呢。”
“明天,打掃完衛生,我們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