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依依，不是淩一。

依依依舊戴着口罩，脖間系着他送的那條天青色絲巾，身穿純白棉布長裙，外罩件同樣寬松的藍色長袖紗衣，手中拎了個黃色的藥店紙袋。

“小魚。”依依甜甜喊道。

或許是他熟悉的足球場，季少虞沒了第一次約會時的緊張，自然地朝着她走過去。

“還擔心你不會來呢。”

“怎麼會呢？”依依提起黃色紙袋，“如果不給你送藥，你肯定不會用。”

季少虞走過去，想要拿過紙袋，卻不料依依恰好收回手，一下子就握住了她堅實有力的手腕。

“不，不好意思啊。”

“不用。”依依的手緩緩下滑，反握住了他的手臂，“是我故意的。”

來不及作反應，他的手就被依依自然地牽起，大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

“可以嗎？”依依問。

季少虞啊季少虞！你怎麼這麼慫！

他轉了轉手腕，掌心慢慢摩擦，指尖探入指縫間，在對方愣神間，最後與其十指相扣。

感覺很奇妙，也很……熟悉。

“吃晚餐了嗎？現在都……”

季少虞想擡手看手表，但又怕大幅度的動作會驚動身旁的人。

可是，依依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擡起牽着他的右手，偏頭看了看時間：“19點40.吃過了，你呢？”

他們都來早了。

“吃過啦。”

“嗯。”依依扭頭看着他，“那我們走走。”

他們走在樹葉翻飛的月光小道上，依依的長發時不時會吹到季少虞的臉上，同時還有那股熟悉的薄荷清香。

“好像還沒聞到過薄荷味的香水。”他說。

依依用眼神詢問他。

“你身上的薄荷味道。”

“不是香水，是薄荷糖。”

季少虞點點頭。

依依繼續道：“見到你會有些緊張，好像渾身都在冒汗，舌尖也是燙燙的，所以會在嘴裡含一顆。”

這個描述讓季少虞心中一驚，因為他有同樣的感受。

“我也是，甚至會覺得舌頭變大，什麼話都說不清楚。”

“那你要吃一顆嗎？”

話音剛落，包裹住季少虞掌心的熱量消失。

依依從白色珍珠包裡掏出一顆藍色包裝紙的糖果：“張嘴。”

季少虞跟着指令，呆呆地看着他，張開了嘴巴。

包裝紙被撕掉，晶瑩剔透的淡藍色糖果，像是掉入湖水中的小石子一樣，跳進了他的嘴裡。

隻是，石子激起的是水花，糖果挑起的是他的心弦。

“好吃嗎？”

季少虞剛準備回答，依依就在他臉頰留下了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對不起。”依依看着他，“沒忍住。”

季少虞也挺忍不住的，但還是忍住了。

他看着轉過身的依依，視線停留在她的空空如也的右手上，牽了上去。

季少虞，争氣！

他在心裡打氣叫好，沒注意手上力氣。

當他生怕捏疼依依，松開了些力氣，卻換來對方同樣更加用力地握緊。

“小魚，你都不知道和你牽手的感覺有多美妙。”

季少虞微微昂頭看着她，深棕色眸子裡布滿月光。

“想了好久，也想就這麼一直牽好久。”

我也是。季少虞心想。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可是，你平時都不來找我，也不告訴我你在哪裡，我想去找你的時候，都找不到你。”季少虞聲音越說越小。

依依笑了笑，大拇指再次摩挲着他的指背。

“見到你，我可能就沒有辦法思考功課了，但小魚……”依依湊到他耳邊，“我也很想你。”

哪怕每天都看見你，我也很想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你？”季少虞問。

依依用拎着紙袋的手，捋了捋長發：“因為，我希望你在想我。”

嗚嗚嗚嗚嗚，她好可愛！！！

季少虞臉紅得更厲害，掌心也開始滲出汗。

很糟糕的情況，他慢慢放松了力氣，不想用黏膩的手去牽依依，卻被猛地拽緊制止。

“哪怕整個手掌都濕掉，也不可以松開哦。”

季少虞魂都沒了，一個勁兒點頭，乖乖由着依依緊緊牽着他。

“腳踝還好嗎？”

“嗯，已經沒事了。”

“還是會很擔心，每次看你訓練的時候都會很擔心。”依依動了動手指，将他牽得更緊。

“不用擔心啦，我當時不缺課了很久嘛，我去慕尼黑找了「神醫」，恢複得很好。”

他說着，像是想要證明什麼，扭着腳踝又蹦又跳。

還是那根凸起的鋼筋，季少虞再次被身邊地人攬過肩膀，小心繞了過去。

“看路。”依依說。

季少虞停下腳步，望着她有些出神。

當依依準備說什麼時，季少虞突然昂頭親了下她未被口罩遮住的耳邊。

緊接着，他被一把抱住。

手臂很有力，胸膛很溫暖。

“小魚，我很喜歡。”

-

他們走過雜草叢生的小道，腳下的路平坦起來，就連頭頂的路燈也亮了不少。

這個時間，江城大學的人很多。

周圍人來人往，但就像那日的約會一樣，過往的男男女女總會放慢腳步看着體型差距奇怪的二人。

淩一不動聲色地看着季少虞。

他渾身的觸感都在此刻變得敏銳，隻要季少虞有片刻的猶疑，或是想要撒開的手想法，他會立刻遵從照做。

季少虞的确那麼做了，他的腳步加快了些。

淩一垂下眼。

突然，他感覺到季少虞往他身上靠了靠，成保護的姿态擋在他的身前。

其實沒什麼用，偏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閉上眼睛也會從耳朵和皮膚鑽進來，但季少虞還是那麼做了，甚至将他牽得更緊。

小魚是很好的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否則……也不會被他這麼拙劣的謊言騙到。

淩一看着季少虞的發頂，忽然很想吻他。

他這麼做了，伸出手輕輕扶住季少虞的挺直的肩膀，稍稍低頭，吻向了他蓬松的黑發。

“小魚，謝謝你。”

季少虞昂頭與他對視。

淩一剛準備再次吻向他的額頭時，餘光瞥見馬路另一邊朝着他們走來的三人。

三人應該要去籃球場，其中一人手裡抱着籃球。

随着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對方的腳步也越來越慢，伸長脖子、眯着雙眼，緊緊地盯着淩一。

那是淩一朝夕相處的隊友。

三人帶着疑惑和震驚的目光，越走越近。

淩一緊張地握緊了季少虞的手。

抱着籃球的人，指着他開口了：“诶，這，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