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恪打了個哈欠,果斷拒絕:“有病啊?!我不去,那東西受傷了,反正今晚大概率是不會再來了。你一個趴下去比他還高的,怕什麼。”
程風既當即不幹了,坐在地上就開始撒潑:“求你了求你了大師,我可以花錢雇你和我睡覺嗎?況且我這麼高大威猛帥氣多金還溫柔體貼的……”
林恪一頭黑線,扯了扯嘴角拔腿就走,生怕走慢了被他黏上了一樣,嘴裡還嘀咕着:“第一次遇到比我還有病的。”
回到房間的謝聲野走到辜行煊面前,床上躺着的人還在熟睡,似乎在睡夢中也不安穩似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額間都開始冒出汗來。
不知道是夢境所緻,還是入夏天氣開始變熱了。
謝聲野伸出大拇指替他把緊皺的眉頭揉開,然後順道在手上施了一個咒語。
探生咒。
可以看見被施法人的前世今生,隻不過能看到的事件和順序都是錯亂的。
可他太想知道在他沉睡之後,盛朝至今的這一千年裡,辜行煊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了。
先是一片沉寂的黑,然後耳邊呼嘯過一片凜冽風聲,耳垂和額頭上散落一點又一點的涼意。
落上來的,是雪嗎?
鼻尖萦繞着一片淺淡的香火味,混着新雪的寒氣,不是很嗆人。
最後亮起來的才是視野。
随着法術推着空間前進,辜行煊有過的記憶開始緩慢的,如溪水和畫卷一般鋪展開,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座山的山頂,高聳入雲。往下望過去,由遠及近,能看到被雲霧遮住的群山衆小,山腳下隐隐約約的村莊和河流。最後是這座山終年長在這的青松和海棠,以及一路沿風而下的七千長階。
它們都靜谧的睡在雪中,唯有耳邊的風一直呼呼作響。
謝聲野怎麼會不認識這裡,他們曾在此山中度過一千多個日夜,看過日出時分的正赤如丹,日落時分的孤鹜晚霞。這裡的冬天比山腳的要長,花朝節煙火燃放的時候這裡還是數不盡的松濤和雪浪。
後來那人每次上山,都喜歡在山中折一枝海棠,然後極其欠的說是自己特意從宮中摘來的,最後給他寫一句“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雪映山。
一千年太長,連一座山都荒廢下去了。謝聲野卻沒想到在辜行煊的記憶中,還有這樣一座鮮活的山存在。
“咚——”
熟悉的敲鐘聲傳來,謝聲野往那邊望過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小亭子裡敲鐘的老和尚和……辜行煊。
準确來說,是前世的辜行煊。他一身金絲玄色龍袍,長發绾起,居然是跪在那老和尚面前的。
一個帝王跪一個敲鐘的和尚,這是謝聲野沒想到的。等走近了,他才知道這跪的原委。
老和尚一臉為難,一直叫他快起來擔不起:“實在不是老夫不想幫你,而是林公子說了不讓你進去。況且,阿野他沒有傷及根本,還是能救的。”
辜行煊卻不為所動,像個倔強的孩子:“您每次都這麼說,可是一年了也沒有結果。”
老和尚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才好,焦躁的走了兩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他說:“若是你真想喚醒他,不如去大庸呢,那裡據說有位通曉巫蠱之術的得道高人,能活死人肉白骨。”
大庸,巫蠱術。
前朝帝王曾大力打壓這種術法,原因無他,隻因造成過不可逆轉的後果。有人借這種術法想要就會死去的妻子,最後卻生生的爆體而亡,魂飛魄散。
謝聲野直覺,辜行煊那一身能殺鬼又引鬼的奇血,是來自大庸巫蠱術。
“等等……等等,阿煊。”他下意識就想阻攔,忘了這隻是辜行煊的一段記憶,面前跪着的男人已經站了起來,徑直穿過了他阻攔的手,眼神決絕。
“我知道了。”
記憶片段到這裡戛然而止,謝聲野被強行彈出他的記憶,出來的時候一陣後怕。
大庸……奇血巫蠱,神鬼崇拜。謝聲野總覺得這背後是一個一環套一環的驚天陰謀,當即就想要去找林老三。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雙眼緊閉着,眉頭比剛才皺的更緊,汗水更是洇濕了額間的碎發,好像在經曆某種格外痛苦的事。
他聽見辜行煊的低聲呢喃。
“别走,阿野……别走,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