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滑又黏糊的感覺爬在臉上很癢。

“路過！”龍豆豆臉上的笑也垮掉了，他知道路過現在心情很糟糕，卻不知道要怎麼讓路過不要不高興，喊名字的聲音裡也都是慌亂。

路過也是從龍豆豆的表情裡看出自己的狀态，原來爬到嘴角鹹味的不是蝸牛，是淚。

“哭哭哭，哭給誰看。”路過狠狠擦了把臉，又嘟囔着把擦過臉的那隻胳膊甩了又甩，就好像這樣可以把不好的情緒都扔出去一樣。

轉眼看到正滿臉緊張盯着自己的龍豆豆，路過沒忍住拿他撒氣：“看看看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哭啊，兒子死了不能哭一哭嗎！”

被兜臉一罵的龍豆豆反倒松了口氣，他是被路過訓慣了，挨罵這熟悉的感覺讓他安心不少，雖然眼前路過流淚的模樣沒見過，但罵自己的樣子他熟啊。

然而他因為安心而松開的嘴角落到路過眼裡就成了笑。

心裡正憋屈得難受的時候，看到傻乎乎的親友還在對你笑，第一反應肯定不會是回個微笑，飛個拖鞋回去差不多。

畢竟路過剛拿龍豆豆撒過氣，心裡那點愧疚還在，這會兒雖然對他的“笑”很是不滿，但還是保持了冷靜，就隻是扭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偏偏不明所以的龍豆豆還特意湊了過來，專門換位置又回到了路過的視線裡，不過表情已經換回了緊張兮兮的模樣。

“你怎麼這麼憨！”這樣的龍豆豆實在讓路過沒辦法再對他橫眉冷眼，“吃了幾個幹巴面包就把我當爹了啊，你認識我嗎？不怕我把你賣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傻乎乎跟我到處跑，你圖什麼？”

龍豆豆當然不會回答他，隻是用幹淨的大眼睛瞪着他，應該是知道路過此刻心情十分糟糕，下意識地小心。

路過問完這些問題，自然是不需要龍豆豆回答的，問着問着，他腦海裡的對象也已經換成路遠。

回想起來，路遠和龍豆豆雖然外表上天差地别，可在這些問題上還真的沒差别。

一樣的蠢。

雖然路遠要路過跟他去拯救世界，但實際也就打嘴炮，搞到最後基本上就成了路過的賣身契仆人，那真是一點壞心思都沒有過的。

最初的震驚過後，處于麻木中的路過雖然有精神訓龍豆豆，可他心裡明白，在漫長的未來一定會時不時就想起路遠，每次想起都會是一場折磨。

很想嘗但是嘗過以後再也吃不到的滋味和很想嘗但從未真正吃到卻再也沒機會吃到滋味，路過是後者。

因為莫名其妙突然就有了的自尊心拒絕路遠提出的單純的不純建議的人是他，後悔的還是他。

不過就算路過當時沒有拒絕，他現在也一定後悔當初應該拒絕才對。

唯一能肯定的是，路過絕不會讓路遠把自己弄暈過去，就是吐死他也要盯緊了路遠不讓他從身邊離開。

隻可惜，沒有後悔藥，路過隻能在後悔的苦水裡泡着，時不時不注意就會喝進去幾口，然後痛苦不堪。

很多東西，不到真的失去，根本感受不到，能被時間治愈的幸運兒少，多的還是半夜醒了突然想起來還會弄濕枕頭的執念臘雞。

至于鹹魚，和臘雞也算一個系列。

特别是失去以後，每次回憶都會讓對方更加美好一些，甚至本體都不敢認那是自己了。

雖然路遠現在還沒有被回憶美化，但在路過眼裡也都足夠美好了，美好到想起的每一秒都有一刀割在肉上。

就是那些可笑的固執和沒頭沒腦的救世理想都顯得可愛起來，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不是嗎？

别說以後，路過現在就已經開始喝自己泡的苦水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突然路遠就不聲不響改了主意了，倒不是怪他，而是路過總歸不肯相信路遠就這樣離開了。

等一下！

路過忽然腦子靈光一閃——

沒錯，路遠雖然嘴上一直說着要拯救世界，但實際上和龍豆豆一樣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就算理解不了自己的感情，但怎麼可能一言不發就丢開他跑去獻祭性命，怎麼想也不可能，太蹊跷了。

還有龍豆豆的反應也不對，這家夥向來不喜歡自己表現得和路遠那麼親近，就算自己一開始拉開他讓他别亂動，大概率他也會搞點小動作破壞他和路遠之間的氣氛，除非——他根本就沒有看到路遠！

“休！你給我出來！别躲了！用幻術好玩嗎？！”路過幹脆直接叫破了心中懷疑，說懷疑都不對，直接把休拖出去定罪也不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