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問:“怎麼這麼晚還在學校?”
據他所知,南葵是走讀生。
“噢,我們學校快開運動會了嘛,我幫忙買了東西又帶回班裡,現在才出來。”
蔣未明:“運動會啊,那一定很好玩。”
他又繼續和她聊了幾句話,直到停在路邊的車突兀的鳴笛了一聲。
蔣未明知道,大概是父母到家了,陳叔才會催促他。
他長睫遮住了所有情緒,對南葵道:“有人在催我了,我得先走了。”
“那拜拜啦。”她揮手。
他們道着别,自然也就沒看到,身後有個人注視着這一切,手掌不知何時收緊成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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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們眼觀鼻鼻觀心的退到兩排。
餐廳裡放着一張長桌,上面的菜品是蔣夫人習慣吃的,廚師知道雇主的脾性,連擺盤都精緻到一絲不苟。
她落座于主座,燈光奢靡的晃着她的臉,和蔣未明記憶裡的相差無幾,唯一的區别,大概是膠原蛋白流失後微微突出的顴骨,讓她看上去有些刻薄。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蔣母擺動着刀叉,語氣仔細聽,能聽出細微的不虞。
蔣未明低眉順眼,“路上耽誤了些時間。”
他安靜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過了一會,他問:“父親沒和您一起回來嗎?”
她動作一頓,表情變了變,“怎麼?你很想見他嗎?”
如果蔣未明更親近父親,這是她不允許的。
蔣未明神色愈發溫和,“隻是疑惑而已。”
蔣夫人風輕雲淡,“他可能在哪個家裡呆着。”
蔣夫人說的家,是他父親在外面給包養的莺莺燕燕買的房子。
“原來是這樣。”
廖廖幾句交談,除此之外,母子倆再也沒有什麼好寒暄的。
蔣未明木然的把吃食塞進嘴裡,囫囵咽下,明明是美味佳肴,他卻覺得食之無味。
等蔣夫人放下刀叉,他才起身。
等他出了餐廳,就看到她悠然的坐在沙發上,對管家道:“把最近學習情況的表拿過來給我看。”
管家習以為常,低聲應是。
這是他們每次回來都會有的慣例,或者說,他們就是為了了解蔣未明近期學習情況,才會纡尊降貴過來一趟。
管家早就提前準備過了,很快,他就拿着資料遞給蔣母。
蔣未明垂着頭站在一旁。
似乎過了好久。
她皺眉,不加掩飾自己的不虞,“勉勉強強吧。”
蔣未明啟唇說了句抱歉,眼神空洞的像個玩偶。
看完,蔣夫人也沒有再待下去的興緻了。本來她就不情願來這裡浪費時間,她施施然起身,管家亦步亦趨的送她到門口。
外面車燈亮着,那束光刺眼強烈,把不速之客的輪廓照的模糊,蔣夫人抱臂眯了眯眼,似乎是在辨認站在不遠處的人是誰。
她有些意料之外,說出來的話帶着不痛不癢的陰陽意味,“稀客啊。”
沉沉的夜讓他的面孔成了黑乎乎的一團,她優遊不迫的走到祁憑面前,漫不經心的打量着他的眉眼。
祁憑面無表情,神色如同雨夾風霜。
現在他看起來比以前差勁了些,随意掃過他身上的穿着,蔣夫人有些玩味的笑了一下,也不在意他的沉默不語。
她轉身,朝大門裡站着的蔣未明道:“好好招待你哥哥。”
有了璞玉在前,難免比較。
蔣未明看清楚了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遺憾和可惜。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不甘在他胸口咆哮,蔣未明死死掐着手心,掐的發紅發痛都沒有痛覺。
管家例行公事,微微彎腰向祁憑緻意:“祁憑先生。”
古闆的腔調将蔣未明從偏執裡拉了出來,對了,他和祁憑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兄友弟恭。
他收拾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走在前面,一副主人家的做派,蔣未明先坐了下來。雙手交疊搭在膝上。
他笑吟吟:“要先喝杯茶嗎?”
假笑像是一張面具,牢牢焊在了臉上。
祁憑已經玩夠這些逢場作戲的遊戲了,從下午撞見他接近南葵後,翻湧的怒火就一直燃燒着,吞噬着他的冷靜與理性。
他從來都不信他隻是和南葵單純的做朋友,從他們的人生回歸正軌後,蔣未明在他身上下的功夫那麼多:在網吧剛開業時找不入流的混混砸店,調查他的蹤迹。
他不信他不會對南葵别有用心,隻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盤算着什麼。
他以前無論做什麼他都能容忍,因為他的的确确的欠了他。
所以哪怕蔣未明賣乖賣慘,表裡不一,他都能視而不見,可他唯獨不能接受蔣未明把手伸向他身邊的人。
祁憑抓着蔣未明的衣領,眸光冰冷入骨,“蔣未明,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被熨燙平整的衣服起了幾層褶皺。那顆堪堪冷卻的心忽然躁動,不受控制。
事情在轉眼間變得劍拔弩張,傭人進退兩難,不知道是該拉架還是幫忙,戰戰兢兢的向管家示意。
管家臉色一變,正要沖進來拉開,就看到蔣未明看向他們。
臉部的血管瘋狂膨脹,他面紅耳赤的吼道:“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