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見識了我爹的毒辣,性情大變,瘋一陣好一陣,她好的時候不敢見我,怕我爹對我下手。瘋的時候,因着母子天性,不由自主想要見我。幾乎每次都被我爹手下發現,報告給我爹,我爹便當着我娘的面,對我一次次的揮鞭折磨。恩愛三載,我爹僞裝的太好,他折掉我娘所有的羽翼心腹,使得她連逃都無能為力,連抱抱我都是一種奢望。所以,為了我好,她将‘不見我’深刻腦海、牢記于心,哪怕病了瘋了失憶了,也不曾忘記。”
好一個慈母之心,蕭箐聽到這裡眼睛都紅了,太慘了,這女鬼實在太慘了,這王員外與現代鳳凰男有何區别,甚至青出于藍勝于藍。
“後來呢?”
“後來我一天天長大,七歲時,在上香途中偶然遇到一位受傷的道長,我将他藏在馬車帶去了寺廟,安置到寺廟後山的一處崖洞内。一月後,那道長傷好,了解了我的處境,問我願不願意拜他為師,随他去往青羊山。”
“道長武功卓越,有飛天遁地之能,如仙人一般,且我在王家處境實在艱難,便拜了那人為師,跟着他去了青羊山。”
“我走後,我爹變本加厲折磨我娘,将那外室擡入府,當着我娘的面與那女子纏綿悱恻,沒多久,我娘便溺水而亡。”
蕭箐感同身受罵道:“你爹就是個畜生!”
吳禹道:“确如娘子所言,我爹他畜生不如。我原以為,我爹不過折磨我娘,并未親手至其于死地,但多年後,我在某個離府下人那得知,我娘是被那外室親自溺死的,且我爹就在一旁喝着酒,目睹我娘斷氣的全過程。”
蕭箐想起那晚,女鬼恨不得掐死王員外的樣子,要蕭箐來說,掐死算什麼,這種人就該扔十八層地獄,經一百零八道刑具,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人渣中的戰鬥機啊,蕭箐氣得肺疼。
“我娘枉死,死不瞑目,一直徘徊在我爹附近。這些年,我爹心中有鬼,光是遷移搬家都不下十幾次。大啟覆滅後,他搬到了無恙城。也可能是壞事做盡,他這些年來一直未有子嗣,于是就想起我來,得知我在青羊山,幾次三番派人上山尋我,被我師父攆了回去。後來經人介紹,他去了洪福寺,與慧覺大師秉燭夜談三日,回來後,他那外室就有了身孕。”
“十八歲後,青羊山弟子下山曆練,師父将我喊了過去,将我娘之事一一說與我知曉,我想見我娘,想将她超度,讓她安心輪回轉世。但我娘哪怕成了鬼,也還記得‘不見我’,隻要我一出現,她就逃之夭夭,累得鬼氣愈發衰弱。她心結不解,魂魄不安,便不能解脫入輪回。已經十年多了,她鬼力微乎其微,再不入地府,魂魄就要散了,魂魄若散,宇宙洪荒、天地浩渺,再也無她。”
吳禹頓了頓,蕭箐竟從那株草身上,看出了蕭索悲傷。
“蕭娘子天生可見鬼物,可否幫吳某這個忙?你不是我,我娘見你定不會躲,若蕭娘子解開我娘心結,助我娘入輪回道,吳某必将紅葉落花雙手奉上!”
聽了這麼久,蕭箐早被吳禹娘親的故事感動得唏哩哇啦,這必須得答應,不答應不是人啊,靈台處狐妖突然打斷道:“丫頭且慢!”
“嗯?怎麼了?”蕭箐疑惑道。
狐妖說:“你也不想想,那女鬼隻剩下一個人魂,本就瘋瘋癫癫,缺了天魂地魂就别想能清醒,聽都聽不懂,你如何解心結?”
蕭箐一想,是這個理啊,便對吳禹道:“可如今令堂隻有人魂,魂魄不全,如何勸慰其放下心結?”怎麼都得三魂齊聚、七魄複位後,方可與之談心。
“蕭娘子顧慮的是,吳某已有計較,隻需蕭娘子允諾便是。”蕭箐猶疑,這吳禹搞什麼鬼,她怎麼覺得他在給她挖坑呢,又想到女鬼被慧覺的攝魂幡吸入,頓時吸了口涼氣,“你、你該不會是,要我将你娘的天魂跟地魂,從假和尚的攝魂幡裡帶出來吧?”
吳禹草葉搖曳,贊道:“蕭娘子知我心。”
果然沒安好心。
“不成不成!”蕭箐蛇頭搖成麻花,“那攝魂幡是吸屍煉魂的容器,我若進去,還不被煉成血水了。”
命都沒了,要紅葉落花何用,阿姐肯定不願她以命搏命。
“這姓吳的小子心真黑,攝魂幡那般邪物,旁人躲還來不及,他竟還慫恿你進去,他怎麼不自己進去!”狐妖憤憤不平。
那吳禹好似聽到了狐妖的話,解釋道:“實在是阿娘見了我就躲,無論天魂地魂,就是此刻的人魂,也是因她以為我死了,才在那哭,若我此刻歸位,她定然逃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