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繡家屬是吧?你是患者什麼人?”
“她是我母親,我叫李随。”
李随開口的時候醫生擡起頭,看了他兩秒,擡手示意:“李先生請坐。”
他在醫生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醫生:“李先生,你母親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李随心裡“咯噔”一沉,面上的表情卻很鎮定:“您說。”
醫生把一張CT片子插進觀片燈裡,李随的視線跟着看過去。
“看到這個陰影了嗎?”醫生用筆指着片子上的一點,直奔主題道,“你母親腦顱裡有一顆腫瘤,就在這個位置,初步判斷是膠質瘤。”
李随放在桌面上的手輕輕一抖,移到桌下,兩隻手心狠狠在褲子上搓了搓。
他配過一部電視劇,裡面的主角就得了膠質瘤,他因此了解了不少相關常識。
“具體情況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而且腫瘤的性質也需要手術切除出來後才能精确判斷,不過綜合患者目前的症狀,惡性腫瘤的概率偏大,”醫生習慣性地把最壞的結果說在前頭,問他,“家裡條件怎麼樣?”
“還行。”李随在心裡默默補充,沒房,沒車,沒存款。
醫生:“那就是會考慮治療了?”
李随點頭,醫生于是和他講了一些後續治療的細節。
半小時後李随同醫生告别,臨走前醫生沒忍住問他:“李先生,方便問一下你從事什麼職業嗎?”
“啊,我是配音演員。”
“怪不得。”醫生一臉的“果然如此”。
李随帶上醫生辦公室的門,往前走了兩步,腳下忽然一絆,他伸手扶住旁邊的牆,肩膀慢慢靠上去。
身體麻痹了很久,直到一個護士迎面走過來,他才直起身,慢慢走回病房。
周錦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啃着一顆蘋果。
雙人病房裡隻有她一個人,電視機開着,一對古裝男女在月下依偎着說情話,呢哝軟語和“咔嚓咔嚓”的啃蘋果聲纏鬥在病房裡環繞。
“死回來了?”周錦繡頭也沒回地開口。
“嗯。”李随應了一聲。
“老娘什麼時候能死?”周錦繡又吐出她的口頭禅。
“我一直說你腦子有病,沒想到是真的,”李随走到周錦繡面前,把手裡的診斷書遞到她面前,笑着說,“你腦子裡長了一顆瘤。”
周錦繡回頭看他。
“恭喜,你終于要死了。”後一句話說出來,李随宛如自己身上長了一顆瘤,一刀子捅進去,挖出來,疼得極其暢快。
李随沒在醫院待太久,他下午還有工作。
他在出租車上撥通了跟護士要來的護工中介的電話,跟對方提了自己的要求後聽到那邊報價。
一番讨價還價後李随把周錦繡的地址給了對方,挂掉電話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比我還能掙,我他媽也去當護工好了。”
這話也就說說了,李随的收入比護工還是要高不少的,他大學期間就開始接觸配音,第一部網配就打出了知名度,從業十年穩紮穩打,簽的公司老闆是配音界元老,從不缺資源,近幾年又趕上了有聲市場迅猛發展的好時候,李随有天賦,後天也夠努力,業務能力和工作态度在行内都是有口皆碑的。
隻是這麼多年他一直沒存下什麼錢。
周錦繡對李随的工作一無所知,卻很離奇的算得準李随能掙多少錢,每個月都幾乎掐着花光,既不讓李随過分潇灑,也不至于拮據。
李随報複地對周錦繡說:“治療費加起來要30多萬,我沒錢了,你隻能等死了。”
周錦繡一下把手裡剩的半個蘋果砸李随臉上:“你想得美!别說30萬,就是300萬,你去賣屁股都得給老娘治!李随便我告訴你,你休想擺脫我,老娘拖也要拖着你一起死,這是你個小雜|種欠我的……”
她一邊尖聲罵李随一邊順起桌上的其它東西往李随身上砸。
李随躲避的時候看到病房門口有人。
另一張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屬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幕。
那一家人比李随還早離開,忙不疊地換了病房。
李随在跟中介打電話的時候前面的司機頻頻回頭看他,通話結束後他和司機對上視線。
司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很快自來熟地與他攀談:“小夥子,我看你有點眼熟,哎,你是不是那個,那個,對,中央台主持人,叫什麼來着……”
李随:“不是。”
司機:“那你真該去當主持人,聲音太特别了。”
“謝謝。”李随随口敷衍了句,繼續對着手機裡的通訊錄犯愁。
30萬,他現在真拿不出來,少不得要跟人開口借錢,跟誰借呢?
公司裡收入跟他差不多的都有家有業,李随推己及人,知道這年頭誰家都不富餘,要麼……找老闆預支工資?
李随揣着這樣的心思,進了公司就往老闆蔣奇峰的辦公室那邊溜達過去。
路上遇到好友阿King:“哎,随!”
李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