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坐在副駕上,借着伸手去扣安全帶的姿勢,狀似無意的瞄了裴迹一眼。那眸光掠過去,微抿的薄唇、挺拔的鼻梁,緊跟着,對上一雙意味深長的狹遂鳳目。
視線相撞,那雙眼睛如夜色中漆過的月,沉的幽靜。
不知是窗外的燈色太過璀璨,還是今晚多添了兩分醉意,甯遠心口猛地一緊,連喉嚨都覺得發幹。
甯遠扣緊安全帶,磕磕巴巴的解釋,“我、我真沒說你壞話。裴總,看在我小姑的份兒上,你就……”
“看在你小姑的份兒上?”
甯遠點頭,親熱的讪笑,“可不……小姑父!咱們都是一家人。”
裴迹噙着笑,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真的。”甯遠硬着頭皮道,“是因為,我在外面不好承認。就說上次你給我送工牌,是警告我别亂說話——後面那幾句,純是造謠,他自己腦補的。”
裴迹“嗯”了一聲,仍保持着那種從容姿态。似乎有意隐藏了什麼,那默然不語的笑意背後,有着甯遠猜不透的意味。
“那你……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
“就說嘛……裴總怎麼會這麼小心眼。”
沉默片刻,裴迹忽然發問,“他在追你?是拒絕了?沒看上?”
“?”
甯遠迅速在腦海中組織措辭,手心頓時冒了汗。直到裴迹再度問出聲來,他也沒想好怎麼說。
“編好了嗎?”
甯遠大腦宕機,“什麼?”
“理由。”裴迹輕笑,“我是問你,想好編什麼理由了嗎?”
“我沒編。”甯遠底氣不足的應道,“沒有的事兒。”
“什麼沒有的事兒?是他沒追你,還是你……沒拒絕?”
甯遠忙道,“肯定是沒追!我執飛的時候,他特别照顧我,我們年紀也相當,所以就……相處的挺好,隻是朋友。”
裴迹目不轉睛,似笑非笑的說道,“哪裡有手拉手的朋友。”
“沒有手拉手。”甯遠抓住他的小臂,急切的解釋道,“隻是這樣——你怎麼、怎麼也給我造謠呀?”
汽車緩緩停在紅綠燈前,裴迹将目光落在那雙漂亮修長的手上,因用力抓住他的小臂而露出分明的筋骨,線條流暢,白皙皮膚下微浮出青色血管。
急切,認真,将襯衣揉出褶皺來,手臂溫熱。
隔着一層輕薄的衣料,熟悉的觸感将思緒驟然帶回那天的客艙。布魯斯特回贈給他一段氣味,和記憶裡挺拔的肩背,沿着制服隐沒的脖頸線條。
裴迹盯着他,目光晦暗不明,“沒有。”
甯遠被他盯得緊張,忙抽回手來,輕聲道,“再說了,裴總,這是我的私事,你問這麼多……也不合适吧。”
“哦?這會兒不看你小姑的面子了?”裴迹擡眸看他,慢悠悠的笑道,“我怎麼說也是你未來小姑父,半個長輩,怎麼不合适?”
甯遠被人噎住了,驚醒這茬,又道,“那你……可别跟我爸告狀!”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還有我哥、我小姑……”
裴迹笑了,緩緩啟動車輛,夜色傾瀉,尾燈弧線流暢的在道路上畫出一道彎兒。在那道過于熱烈的目光注視下,他到底點了點頭,“不會。”
甯遠這才放心下來,懶懶的靠在頭枕上,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鼻尖萦繞着一抹酒氣,裴迹剛要開口,就聽見他問,“我哪裡不一樣?”
裴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哪裡不一樣?”
甯遠回憶着曲同舟的那句“你很特别,跟别人不一樣”,試圖在裴迹這樣的聰明人口中尋找到答案,“你有沒有覺得,我哪裡不一樣?”
裴迹将車拐進别墅區,漫不經心的應道,“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今天喝了酒?”
甯遠:……
裴迹餘光瞧見人漂亮面孔上有點兒怔色,又淡淡補了句,“換了領帶?…手表?做了新發型?”
甯遠睨他,“我是說人。我人,哪兒不一樣。算了……你也聽不懂。”他說着調整了下姿勢,見裴迹慢慢降了車速,便隔着窗往外瞧了一眼,“诶,這是哪兒?”
“我家。”
“你家?不是送我回去……”
裴迹笑道,“我隻說接你,可沒說送你。”
甯遠側了側身,輕輕揚了下巴,“那我……給我小姑打電話!我可要告狀了啊。”
裴迹将手機遞出去,頁面顯示在撥号界面。他嘴角一彎,眼神帶着兩分促狹,“十點多鐘,這會兒,她正忙呢。”
“……”甯遠半信半疑接過手機來,還沒等摁下号碼,微信對話框就彈出一條來自“甯小姐”的消息。
裴迹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點開。
對話框裡赫然躺着幾張男模的高清帥照,學着讨好的模樣,将下巴擱在人手心裡……後頭那串語音點開,嘈雜的環境裡,甯顔一本正經的問道:未婚夫,選哪個好?
甯遠:……嗯?怎麼說呢,她确實是忙!
裴迹将車停好,“下車?慢慢跟你解釋。”他笑着湊近了人,伸出手去摁開他的安全帶,輕聲道,“有記者跟蹤,稍等會兒。”
隔着極近的距離,他嗅到一抹龍涎水的冷香。
說話間,輕柔的呼吸落在耳垂上,甯遠被燙的臉色發熱,下意識的微微歪了下頭,“現在嗎?”
裴迹沒動,目光落在副駕的後視鏡上,有幾個微弱的紅點閃爍,“估計還要守一會兒,我們從地下室回去。”
“你們家安保……也太不安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