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的問題?”白适南點了點屏幕,敏銳地察覺出不對,“雖然一個杯子沒裝水,但兩個杯子都動過,離放礦泉水瓶的位置還不太近。”若是随手擱置,不至于把沒用的杯子也放那麼遠。
“嗯,”鄧靈允補充道,“我問他,他說他是和那個同學一起住,上面也給我發了兩人合照。”
合照上的同學确實是男的。但是大床房……白适南輕輕蹙眉。
“那個小花這幾個月在那邊拍戲。他這次出差,公司給的食宿補貼是定額的,沒有說定個雙床房就不給報了,那家酒店大床房和雙床房價格懸殊不算太大。而且兩個成年男的,多半不願意定大床房一起擠,除非他倆不是直男!”
說完這句,她驟然噤聲。
“白魔王”有個小他好幾歲的男朋友,這在公司裡不是秘密,實習以來鄧靈允還不止一次碰見那人來接前輩下班,兩人看上去感情頗好。
後輩的眼神寫滿了拘謹,讓白适南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有道理。”他彎起眼睛,微擡下巴,示意對方繼續說。
“……這樣猜是因為今年過年回我外婆家的時候,房間不夠了。我兩個表哥互相嫌棄,說什麼都不願意擠一個屋,但他倆關系挺好的。他給我報備的時候說的不是朋友、發小之類的,感情沒準兒還沒我那倆表哥好呢。”
說話的人找補兩句,又給出新的佐證:“就我所知,他進公司前談過女友。而且如果不是兩個人一起住,那他完全可以在我問他房間裡是不是還有人的時候說他朋友另外開了個房,隻是暫時過來找他啥的,但他沒有。”
鄧靈允斬釘截鐵道:“他肯定是在撒謊!”
“實在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白适南失笑片刻,低頭發了條消息給男友說自己暫時有點事。再擡頭時見人欲言又止,青年明白對方的猶豫,“所以你是不是在想要不要說破這件事,以及怎麼說?”
鄧靈允用力地點點頭。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但剛出道就談戀愛,如果被爆出來……”她很是糾結,“勸人分手?感覺不太現實。”
“該糾結的是他,不該是你,”白适南搖輕笑半聲,“藝人和經紀人之間的關系是什麼?或者說,經紀人能為藝人做些什麼?”
鄧靈允下意識地想倒吸一口涼氣,仿佛夢回實習期被點名。說話的人吞了口唾沫,正要硬着頭皮回答,白适南卻是先她一步。
“互惠互利,彼此成就。”
白适南溫聲道:“你是經紀人,也隻是經紀人。談戀愛是藝人的私事,沒發生前可以勸,但發生後不可能把人抓起來抄佛經。如果被爆出來,本質上是藝人考慮後果,團隊則是需要負責把處理後果的方式擺到藝人面前。”
“因為是平等合作關系,所以雙方都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想起對面是滿懷激情的新人,他把“幹好自己的事就行,塌房了挨罵了,藝人自己會急”這句咽回去,“一個人鐵了心要談戀愛,誰攔得住?自然該向團隊報備。”
瞞狗仔還正常,瞞經紀人幹嘛?都是給公司打工的,經紀人難不成會主動跑去營銷号那裡爆料?還沒火就搞欺上瞞下這一套,真要火了還得了?!白适南想,這要是我手底下的藝人,非得讓人滾蛋不可。
他的目光從鄧靈允的頭頂一掠而過,确認那漂浮在虛空中的、别人看不見的數字自對方進了辦公室後并無變化。
這是白适南的一個秘密,自他十八歲生日過後出現的——他能看見别人對自己撒謊的次數。
是個誠實孩子,青年心想。
鄧靈允對他的内心活動一無所知,琢磨好半天後下定決心:“那我找他聊聊,至少要讓他知道這種事不該瞞着經紀人,還可以在整個團裡旁敲側擊下。”
她豁然開朗:是藝人自己談戀愛還隐瞞,又不是她的錯!至于團魂這件事,那幾個人連證據都沒提供,自己為什麼要直接挑明?公司才給幾個錢?
還挺機靈,白适南放下停留在微博界面的手機,露出贊許的神色,“下次可以早些來找我,我不喜歡‘拖堂’,”他指了指牆上的時鐘,“我男友等着我去吃飯,要失陪了。”
鄧靈允一瞥挂鐘,這才發現距離公司規定的下班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半個小時。沒有人會喜歡延遲下班,她頓時有些羞愧:“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實在麻煩白老師了,您幫了我大忙……”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吃飯的話就不用了,”白适南在對方組織語言時接過話頭, “沖着你這聲白老師,也許我可以驗證一個小證據?”
“你帶的這個藝人平時用幾個手機?”
鄧靈允回答:“就一個,好像是半年前新出的蘋果。”
“他上個月發的這條營業博,先不說ip位置,動圖下載後顯示的攝像頭型号是那個小花當宣傳大使的牌子,”手機屏幕亮起,白适南條理清晰,“我之前帶的藝人是它家代言人,認得出它家手機的成像特點。”
“連在微信上傳一遍再保存的功夫都要省,”青年面容清俊,彎起眼睛時更顯目光灼灼,語氣略帶諷刺,“他就慶幸他還沒大火吧。”
鄧靈允有些懵圈,反應過來後肅然起敬——那張酒店照片她和閨蜜讨論半天才推了個答案。人刷十分鐘微博就有新證據,要不怎麼說是“白魔王”,這般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堪稱當代福爾摩斯!
她謝過白适南,忽然想起對方那個在等着吃飯的男友,遂百無聊賴地想:白老師的男朋友……肯定是個靠譜的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