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撕開了個口子,暴雨傾盆而下,整個羊城被籠罩在朦胧當中。
遠在郊外僻靜的山裡,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路往下滾,戚宴緊緊的護着謝禮峙,尖利的樹枝毫不留情的從他裸露的皮膚上劃過,鮮血汩汩而出。
戚宴護着謝禮峙的頭,天旋地轉中,一塊巨大的石頭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護着謝禮峙頭的那隻手狠狠砸在石頭上,暴雨還在下,戚宴抱着謝禮峙,半晌沒有動靜,泥地上蔓延的雨水染上了血色,在浩渺寂靜的山林間流淌。
“哥哥?”
“……”
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不盡的雨聲充滿耳朵,如果不是緊貼着戚宴的胸膛,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他怕是會以為戚宴就這麼死了。
“哥哥?”謝禮峙開始掙紮,“哥哥你醒醒!”
不知道被他碰到了哪兒,按着他腦袋的手動了動,緊接着頭頂傳來咳嗽聲,整個身軀帶着一起震動。
“咳咳咳——”戚宴猛烈地咳嗽,緩緩睜開眼。
眼前一片模糊,他晃了晃頭,好一會兒才看清面前的場景。
他們已經掉到山坡底下,旁邊就是水流急湍的河流,如果不是那塊石頭擋住了他們,現在他們已經滾到河裡,後果不堪設想。
手背火辣辣的疼痛時刻提醒着他們現在的處境。
雨沒有減小的趨勢,不用多久,他們所在的岸邊就會被漲上來的河水淹掉,他可以死,但是不能讓謝禮峙在這裡出事。
“哥哥。”謝禮峙仰起頭看他,雨水打下來讓他睜不開眼,他看不見戚宴現在到底怎麼樣,語氣焦急,迫切的想看清戚宴的臉。
“哥哥沒事。”戚宴忍着痛意,完好的那隻手擦幹淨謝禮峙臉上的泥污。
他被戚宴保護得很好,雨水把臉上的泥污沖刷幹淨,一點傷痕都看不見。
戚宴莫名的感到松了口氣,将人從地上拉起來,受傷的右手不動聲色的藏到了身後。
“走吧,沿着河流走就能下山了。”戚宴牽起謝禮峙的手,擡步順着河流走。
謝禮峙異常的安靜,什麼也沒說,配合的地跟着戚宴走。
走了幾步,戚宴忽然覺得不太對。
牽着的人走得實在太慢了,他幾乎是拽着他走,不像是正常走路,反而像……
戚宴福至心靈,停下腳步,低頭向後看。
果然,謝禮峙的腳腕高高腫起,小腿上盡是被石頭和樹枝劃出來的細小傷痕,他方才也有點蒙,并沒有注意到。
他忍着痛一聲不吭的跟他走,腳腕的扭傷更加嚴重了。
察覺到戚宴的眼神,謝禮峙下意識的将腳藏了藏。
“繼續走吧哥哥。”
“為什麼不說呢?”戚宴彎下腰與他平視,并沒有生氣他瞞着自己,極盡耐心地詢問。
謝禮峙嗫嚅着唇,“不疼的。”
“小騙子。”戚宴無奈地歎了口氣,下一刻背對着他蹲下,“來吧,哥哥背你。”
謝禮峙剛想拒絕,可戚宴仿佛預測了他的反應,緊接着說:“你走得太慢了,等會兒我們都要進河裡遊泳了。”
聽戚宴這麼講,謝禮峙才乖乖的趴到戚宴背上。
手背上的上很疼,他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右手現在已經血肉模糊,不能看了。
明明遭遇這些無妄之災他該感到不公,但他居然在慶幸,幸好護住了謝禮峙的頭。
他傷痕累累,背着同樣傷痕累累的他,一步一步踩着泥濘沿着河流走。
殷紅的血液構出他們來時的路。
謝禮峙緊緊的抱着戚宴的脖子,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們身上,每一滴仿佛都在痛,好像落下來的不是冰涼的雨水,而是滾燙能洞穿骨骼的岩漿。
謝禮峙覺得是的,肯定是岩漿。
不然為什麼,每一步他都感覺這麼痛呢?
眼眶裝不住溢出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掉在戚宴的脖子上。
“哥哥,你把我丢了吧。”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明明說着要戚宴把他丢了,可他的抱着戚宴脖子的手依舊很緊。
他在害怕,害怕戚宴真的把他丢了,又怕戚宴真的帶着他走。
“不丢。”
“可是我很沒用,我是個掃把星。”
“誰說我們小荔枝是掃把星的?”
他抛了抛背上的人。
“小荔枝是哥哥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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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最後被來尋人的戚之賀和溫嫣帶了回去,當晚謝禮峙就發起了高燒,戚宴也沒好到哪兒去,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被雨水泡得發白,也燒得意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