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對望着，戚宴遺失的記憶已經全部回來，謝禮峙蘇醒之後，巨大的愧疚感讓他無法面對謝禮峙，所以此刻見到他，相比開心來得更多的，是無地自容。

謝禮峙凝望着自己失而複得的愛人，好一會兒，溫柔的彎起了唇。

“回來了，等你好久了。”

戚宴怔怔看着他的笑，那刻原本那個溫柔和煦的謝禮峙與現在面前這個謝禮峙完全重合。

緊閉的窗戶無法掩蓋外面的風聲，戚宴思緒跟着被吹亂，忽覺胸口悶痛。

“我……我……”他嗫嚅着唇，想要開口解釋，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禮峙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為什麼沒來見我呢，我醒來，你不開心？”

“當然不是！”戚宴焦急反駁，“你能醒來我很開心，我隻是……隻是……有點忙……”

這句話說得很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你在躲我麼戚宴？”

戚宴無力地搖了搖頭，他不是在躲謝禮峙，他隻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出現在他身邊。

謝禮峙醒來之後，他午夜夢回都是謝禮峙說恨他，恨他給他帶來的災禍，恨他讓自己的人生變得一塌糊塗，每每驚醒他都心有餘悸，所以他不敢見謝禮峙，他怕夢境成真，怕看見謝禮峙怨恨的眼神。

一個失神間，他全然不知謝禮峙已經走了過來，以至于擡頭看見他站在自己身前，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謝禮峙看出了他想逃的意思，伸手将人拉了回來。

“我不怪你。”他戳破了戚宴的心思，摸了摸他的臉頰，“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

“可我總是給你帶來不幸。”

“我從來不覺得你的出現是不幸，我隻懊惱自己不夠強，沒有把你留下的能力，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承受痛苦，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所以别走好麼，不要再消失在我面前。”

他聲音很輕，帶着幾分的祈求，垂在身側顫抖的手出賣了他不安的情緒。

“我……我不走。”戚宴說，“我不會再消失了，真的。”

謝禮峙神色難掩痛苦，他無法再看見戚宴消失了，白天在病房裡沒看見戚宴的那一刻，他以為醒來之後看見的戚宴都是自己的幻覺，以為活下來的其實隻有自己。

他沒有表露出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問戚宴，看見他們都不說話，謝禮峙心已經涼了一半，以為他們又不記得戚宴了，可還是不死心的繼續試探。

直到彭潛開口，他懸着的心才安心下來。

他看見的戚宴不是幻覺，戚宴還活着，好好的活着。

此刻手心下真實的觸覺才讓他有了真實感，可看見他後退的動作，難免還是覺得慌亂。

謝禮峙把人抱在懷裡，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頭埋在他的頸窩處，無比安心。

“幸好。”他悶聲道，“幸好你還在，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傳到耳邊的聲音帶着哭腔，緊接着戚宴感覺頸窩一陣溫熱，他僵硬了一瞬，雙手懸在半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好半晌，才認命般的緩緩放在謝禮峙背部。

算了，即便是再給他帶來不幸又怎麼樣呢？現在他們能再重逢，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他不會再自以為是的打着為了謝禮峙好的名義再推開他。

“我回來了。”戚宴收緊了手臂，同樣享受着相擁帶來的安心感，“結束了，都結束了，我再也不會走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謝禮峙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不要怪自己。”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沒有對不起我，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剩下的話謝禮峙沒有說出口，但是戚宴仍舊讀懂了。

他鼻腔酸澀，抑制着想流淚的沖動，“讓你等那麼久，辛苦了，謝禮峙一直是很勇敢的人，不是膽小鬼，我總想着逃，我才是膽小鬼。”

謝禮峙失笑，這句話真熟悉，好像将他帶回了那個冬天，在那個小樹林，他問戚宴他是不是很勇敢，戚宴點頭。

窗外的尖嘯風聲不再刺耳，這個冬天也變得無比溫暖，抱着戚宴，他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也不盡然是對的。

因為他的愛人是膽小鬼，但是他願意鼓起勇氣擁抱他。

愛原來也可以不隻是勇敢者的遊戲，就算是膽小鬼，也可以獲得愛，給予愛。

一如當年那樣，他低頭吻他了，吻了他如珠如寶的愛人。

他們雙唇相貼，共享體溫，是寂靜寒夜裡的一盞燈火，交換了一個溫暖的親吻。

謝禮峙不知道戚宴是怎麼回來的，也不知道戚宴是怎麼把他想起來的，他并不着急詢問，他信戚宴所說的話，他不會走了，所以未來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他不會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