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帝今日的氣色又比昨日好了不少,已經能夠行動自如,下榻走動,若非張淑妃來宸元殿鬧了一場,他或許還能更好些。
“孤不是下令不許拿這些瑣事驚擾陛下嗎?”燕皇後質問宸元殿侍奉的宮人,“淑妃不知輕重,你們也不知?”
錢大監躬身解釋道,“殿下,淑妃堅持要見陛下,說若陛下不見,她就站着不回,奴怕傷到皇嗣,這才為她通傳。”
“是朕聽見淑妃的聲音,命人出去詢問,這才讓她進殿的,”延和帝安撫道,“朕明白你的心意,隻是淑妃所求之事已不僅僅隻是後宮之事,朕不願再令你為難,便準了她省親的請求。”
“那陛下打算将淑妃省親之日定在何時?妾也好早些命人準備,”燕皇後隐有擔憂,“淑妃身懷六甲,不出兩月便要臨盆,妾是擔憂她身子不便,這才說等她生産完再議此事,誰知淑妃竟執意在此時省親。”
延和帝含笑聽着燕皇後說話,等她說完,才吩咐錢大監去書房拿來一封奏疏,“你看看。”
燕皇後不明所以地接過奏疏展開,越往下看眸光越亮,“這是,追加蓬萊郡軍費的奏呈?”
“嗯,”延和帝肯定道,“趙仆射今晨剛遞上來的,說北齊自博州一戰後數年不曾有異動,怕他們暗中籌謀南下,作未雨綢缪之計,蓬萊應當加固防線,這一次他們出手很大方。”
“今晨趙仆射的奏疏剛遞過來,下午張淑妃就來宸元殿,”燕皇後笑了笑,“這舅甥倆倒是心有靈犀。”
“所以朕準了,”延和帝意有所指,“就當是,意外之喜。”
“如陛下所言,”燕皇後滿意地合上奏疏,“不知陛下對淑妃省親的安排,有何特别的叮囑?”
“阿笙以為呢?”延和帝問。
“妾以為,”燕皇後仔細思慮了一番,才接着說道,“淑妃孕中省親,一則要保其安危,不若令左右威衛同時護送。”
延和帝贊同地點了點頭,“可,趙氏與張氏也是此意,那其二呢?”
“陛下子嗣單薄,為顯對淑妃這一胎的鄭重,不若妾借出皇後儀仗?”燕皇後問,“如此陛下以為如何?”
“皇後儀仗?”延和帝戲谑地問,“全副?”
燕皇後故意斂了笑,“陛下若是想,也并非不可。”
“那就半副。”延和帝擡手點了點燕皇後,“你啊,早就想清楚了,還偏要朕說出來。”
“為着淑妃省親一事,妾為陛下在前朝後宮抗了幾近一月,陛下倒覺得妾多此一舉了?”燕皇後佯怒。
“哪裡,”延和帝矢口否認,“阿笙好謀略。”
“不比陛下料事如神。”燕皇後回敬道。
“行了,淑妃省親之事就議到這兒吧,”延和帝想起一事,好奇地問,“聽說你今日應阿绾之請,赦免了掖庭一個罪籍的宮人?”
“陛下的消息靈通。”說起此事,燕皇後發出一聲感歎,“是慕容氏的那個孩子,阿绾為她求了妾許久,今日更是罔顧宮規強行帶她出掖庭,阿绾還是頭一回這麼不聽勸,也不知着了什麼魔,非得在這事兒上路見不平。”
“慕容氏的孩子?”延和帝倍感意外,“慕容博的那個孫女?朕記得她入掖庭是還不到兩歲。”
“是,叫妧娘。”燕皇後歎了口氣,“當年崔憐芳便是為了她強出掖庭,驚動了左領軍衛,這才引得封宮……”
“都是前塵往事了,一晃快十年了。”說起當年最後關頭的功虧一篑,延和帝還是覺得遺憾,“當年隻差一點點……”
燕皇後搖了搖頭,驅散乍然而起的愁緒,“阿绾在此事上執拗得很,說那妧娘在掖庭受盡了欺負,非得救她,妾拗不過她,這才……”說着說着,便感到不對勁,延和帝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她一哂,“陛下這麼看着妾,倒像是對妾的心思了如指掌。”
“那孩子既是慕容氏的人,此時赦免她倒是個好機會,”延和帝看向直棂窗外,那支被蕭季绾特意求情留下的花枝依舊繁花團簇,“趙仆射與淑妃,這前後腳的時辰掐得格外精準。”
此話說到了燕皇後的心坎上,“妾的心思真是瞞不過陛下,妾也以為這是個好機會,上一回整頓宮闱,還是阿绾出生那一年,隔得太久了。”
“嗯,”延和帝點頭,随即提醒道,“那個妧娘,阿绾要留便留,隻是需得格外小心,她終究是慕容氏的孩子,再則,”延和帝認真地開口,“既是舉賢不避仇,那便赦得徹底,對了,赦那孩子出掖庭,用的是何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