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景大陸,強者為尊,尤其是可免疫火息的大妖,他們的妖丹一般都是甲等,甲等妖丹在同一時間段産生出的妖力要比乙等妖丹更多更濃,這就意味着小妖的妖力枯竭時,大妖可能才用了不到一半的妖力。
甲乙丙丁這些等級裡,又細分為上中下品。
除了大妖,就是刀妖的資質最好了,一般來說最次的刀妖妖丹都是乙等中品,春宴若要成為刀妖,最低門檻就是乙等中品。
李月參并不擔心,前世春宴僅用四年就能成為杜家主手裡最鋒利的刀,妖丹等級不會低。
春宴恭敬垂首,說道:“奴婢不知,出生起便沒有測過。”
測試妖丹等級需要用到無垢台,無垢台都被上家壟斷,賤民小妖一般都沒有資格去測試,許多小妖到死都不知自己天賦如何,隻是模模糊糊感覺自己的水平處在某個大緻位置。
李月參了然,瞧着春宴安靜立在下處的模樣,微彎了身子,探向她的眼睛,語氣溫柔:“那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等級?”
她被那道如水的目光攥住了,一顆心仿佛被捏在對方的掌心,對方稍稍用力,心髒就會因某種渴望而炸開,李姑娘根本不會知道在這一刻,自己掌握了一個小婢女的生死。
但她心甘情願。
“知道了等級,又有何用呢。”她這麼回答道。
李月參直起了身子,沒注意到她眼底劃過的濃烈情緒:“我覺得,比起貼身婢女,你會更喜歡刀妖這個身份。”
婢女是奴,刀妖是刀,雲泥之别。
李月參以為這句話能讓春宴露出欣喜的神情,誰知她隻是短暫地失了神,神情空了一息,瞬間又恢複如常,低聲道:“奴婢不明白,李姑娘的意思。”
比欣喜先行一步的,是怕自己會錯了意最終失望而強行壓下去的冷靜平淡,這份克制令李月參的心被小小地揪了一下,眸中浮現出淺淺的疼惜,于是說:
“春宴,你有拿刀的天賦,便不該浪費了去。你生得如花臉孔,若沒有相應的能力,隻怕很容易遭人揉撚,随意玩弄,我不希望你落得如此下場,你理應有更自在的人生。或許成為家主夫人,能夠擁有一時的尊貴和地位,但那種美好隻是鏡花水月,你的榮辱都被掌握在一人手裡,何談自在。隻有拿起刀,你才能為自己而活,無人敢輕賤你。”
前世她沒來得及教給她的,這一世她都會盡力補上。
她不僅要春宴免受抛棄之苦,還要春宴活得坦蕩自在,即便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也無懼于任何人。
她要親自把刀遞到春宴手裡。
——隻有拿起刀,你才能為自己而活,無人敢輕賤你。
春宴這短短的前半生,何曾有人用這般溫柔的眼神,溫柔的語氣,對她說出這般鋒利的話,字句仿佛閃着寒光,劈開她層層僞裝的外殼,直抵她的本心。
那一刻,春宴覺得體内枯木逢春,有甘霖從心間湧上來,充斥着她的眼眶,她以為自己淚流滿面了,眨了眨眼,一片幹澀,連同喉嚨一起,幹澀地說不出話來。
她曾為了成為刀妖,下跪過,哭泣過,然而天不遂願,她成了婢女。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過,她想盡辦法混入藏書閣,自學本家字,偷取咒術殘卷,她能背出所有鍛刀需要的材料和過程,她隻是缺了一個機會。
如今,這機會擺到了她的面前。
她死也不會放過。
春宴突然跪了下去,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闆上,一字一句地說:“奴婢願成為李姑娘手裡最鋒利的刀,您目光所及處,亦是刀尖所向處。”
李月參怔了怔。
這句宣誓的話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扶起春宴,望住她的眼睛,眉目平和:“我不需要你成為我的刀,我希望你的刀能為自己而揮。”
春宴垂下眼睫,沒有應聲。
隻是身側的右手慢慢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明顯,骨節發白。
“走吧,春宴,我帶你去無垢台,測一測你的妖丹等級。”
此時的李月參還不明白,她的手指到底攥住了怎樣一把刀。